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他的脸上。
“嗯,朋友,怎么啦?〃罗孙说。〃这算是哪一门?你检点检点吧!你知道这儿是什
么地方?你不是疯了吗?”
“嘿!我再也不上你这儿来的了!〃克利斯朵夫说着,挣脱了对方的手,望门外走去。
大家很小心的闪过一边。在衣帽间里,一个当差的托着一个盘送过来,盘里放着吕
西安?雷维—葛的名片。他糊里糊涂的拿着,高声念着;随后他突然气愤愤的在衣袋里
找,掏出了半打左右的零碎东西,才捡出三四张摺皱的肮脏的名片:
“拿去!拿去!拿去!〃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名片望盘里乱丢,猛烈的手势把其中的
一张扔在了地下。
于是他走了。
奥里维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克利斯朵夫随便挑了两个证人:一个是音乐批评家丹沃
斐?古耶,一个是瑞士某大学的私人教授巴德博士,那是他有一晚在一家酒店里认识的,
虽①然不喜欢这个人,但可以和他谈谈本国的事。经过双方证人的协议,武器决定用手
枪。克利斯朵夫是无论什么武器都不会用的。古耶劝他到射击房中去练一练,克利斯朵
夫可拒绝了;因为决斗要第二天才举行,他当时又埋头工作品来。
①德国大学有〃私人教授〃一职,资格必须有博士学位;其薪给不由公家支付而由学
生直接负担。瑞士是否亦有此制度,不详。
当然他的工作是心不在焉的,好象做着恶梦,听见一个模糊而固执的念头在耳朵里
嗡嗡的响着〃讨厌,真讨厌!什么事讨厌呢?——明天那场决斗罗嘿,那不
过是闹着玩儿的!谁也打不着谁的可也说不定那末以后呢?对啦,以
后呢?那个畜生手指一捺就能结果我的性命太笑话了!明天,两天之内,我可
能躺在这发臭的泥土底下也罢!这儿也好,那儿也好难道怕他不成?——可是,
我明明觉得胸中有我自己的天地,在那里慢慢的长大,如今为了一桩无聊事儿把这天地
断送,不是太胡闹吗?这些现代的斗争,说是让敌我双方机会平等,真是见鬼!好
一个平等,一个混蛋的性命,跟我的性命有同样的价值!干吗不用拳头或棍子来打一架
呢?那倒还好玩。可是这冷冰冰的枪真不是味儿!他对这一套当然是老手,我可从
来没拿过什么手枪他们说得不错:我应当去学一学他想打死我吗?哼,我才要
打死他呢。”
他奔下楼去。附近就有一家射击房:克利斯朵夫要了一支枪,叫人家指点他怎么拿。
第一下,他险些儿把店里的管事打死;他重新来过,两次,三次,还是没有成绩;他不
耐烦了,而结果是更坏。旁边有几个青年看着,笑着。他并不在意,只一味的固执,对
于旁人的讪笑既那样的不在乎,意志又那样的坚决,使闲人看了也对他这种笨拙的耐性
表示关切了。看的人中间有一个过来指点他几句。他平常性子那么暴烈,此刻却象孩子
一般的听话,硬要制服自己的手,不让它发抖;他挺着身子,拧着眉,脸上流着汗,一
声不出,有时候气愤愤的跳一下,然后又聚精会神的打靶子。他逗留了两小时,两小时
以后,他竟然打中了靶子。不听指挥的肉体被意志降服了:那也教人看了佩服。最初笑
他的人有些已经走了,有些慢慢的不出声了,却舍不得走开。等到克利斯朵夫走出铺子
的时候,他们居然很亲热的跟他招呼。
回到家里,克利斯朵夫看到莫克很焦急的等着。莫克已经得悉吵架的事,想打听原
因。虽然克利斯朵夫支吾其辞的不愿意指责奥里维,莫克也终于猜到了。他很镇静,又
深知两个朋友的为人,便断定奥里维在这件事里头是无辜的。他马上出去调查,毫不费
事的就明白了所有的过错原来都是由于高兰德和吕西安?雷维一葛的多嘴。他急急忙忙
的回来,把证据给克利斯朵夫看,以为这样可以阻止他去决斗了。可是相反:克利斯朵
夫一知道是吕西安使他怀疑他的朋友的,便更加恨吕西安。莫克絮絮不休的劝阻他;他
为了摆脱偏见,便满口答应。可是他已经拿定主意,并且心里很高兴:他这是为了奥里
维决斗,而不是为自己了!
车子穿进森林里的小路的时候,证人之中有一个说了一句感想,突然引起了克利斯
朵夫的注意。他想研究一下那些人心里想些什么,结果觉得他们都对他不关痛痒。巴德
教授在那里预算这件事几点钟可以完,能不能赶回去把他在国家图书馆手稿室开始的工
作当天结束。因为他也是德国人,所以在克利斯朵夫的三个同伴中最关心决斗的结果。
古耶既不理会克利斯朵夫,也不理会巴德,只跟于里安医生谈些淫猥的生理学问题。年
轻的于里安是图卢兹人,从前和克利斯朵夫住在同一层楼上,常常向他借酒精灯,雨伞,
咖啡杯等等,东西还来的时候没有一次不是打烂了的。为交换起见,他替克利斯朵夫义
务诊病,把他做试验品,看着他的天真觉得好玩。表面上他象西班牙贵族一样的镇静,
骨子里老是喜欢挖苦人。他对眼前这件事高兴得不得了,认为滑稽透顶。他料到克利斯
朵夫的笨拙,先就乐死了。他最得意的是克利斯朵夫出了钱让他坐着车到森林里来玩一
下。——这是三个人的头脑里最显明的思想;他们把事情看作一件不费分文的娱乐。谁
也不拿什么决斗放在心上。并且他们对于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都很冷静的准备好了。
他们比对方先到。树林深处有家小客店。那是一个相当下流的娱乐场所,巴黎人常
常到这儿来出卖他们的荣誉的。篱垣上开着野蔷薇;叶子古铜色的橡树荫下摆着几张小
桌子。一张桌上坐着三个人,都是骑了自行车来的。一个是搽脂抹粉的女人,穿着短裤,
脚上套着黑袜子;两个是穿法兰绒衣衫的男人,热得头昏脑胀,不时发出一些呜呜的声
音,仿佛连话都不会说了。
车子一到,小客店里稍微忙乱了一阵。古耶跟这个店里的人已经认识多年,便自告
奋勇去代办一切。巴德把克利斯朵夫拉到一个花棚底下,叫了啤酒,空气挺暖和,非常
舒服,到处是蜜蜂的声音。克利斯朵夫忘了为什么到这儿来的。巴德倒空了瓶子,静了
一会,说道:
“我想清楚了该怎么办。”
他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又说:“时间还来得及:过后我可以上凡尔赛去。”
他们听见古耶为了场地的租金跟店里的主妇争得很凶。于里安也没有浪费时间:在
那几位骑自行车的游客身旁走过的时候,大惊小怪的对女人裸露的大腿叫好,招来一大
阵粗野的咒骂,于里安也老实不客气回敬他们。巴德轻轻的说:
“法国人都是无耻东西。兄弟,我祝贺你胜利。”
他拿酒杯和克利斯朵夫的碰了一下。克利斯朵夫却在那里胡思乱想:断片的乐句在
脑海中飞过,好似一片和谐的虫声。他简直想睡觉了。
另外一辆车把小路上的细石子压出沙沙的声音,克利斯朵夫一看见吕西安苍白的脸
上照例堆着笑容,不由得又动了火。他站起来,后面跟着巴德。
吕西安戴着高领,把脖子都埋得看不见了,他穿扮非常讲究,恰好跟对方的衣衫不
整成为对比。跟着下车的是勃洛克伯爵,那是以情妇众多,收藏古代圣体匣,和极端保
王党的意见出名的体育家;——随后是雷翁?摩埃,又是一个时髦人物,靠了文学而当
选的议员,靠了政治野心而成功的文学家,年轻,秃顶,胡子剃得精光,苍白而带黄的
脸,长鼻子,圆眼睛,尖脑袋;——最后是爱麦虞限医生,很细腻的标准闪米特族,对
人很客气,可是心里很冷淡;他是医学学士院会员,某医院院长,以渊博的著作和一种
医药上的怀疑主义闻名的,老是用含讥带讽的同情心听病家诉苦,而并不想法给他们医
治。
这些新到的人物殷勤的行着礼。克利斯朵夫对他们似理非理,可是他很不高兴的看
到自己的证人对吕西安的证人非常巴结。于里安认识爱麦虞限,古耶认识摩埃;他们都
笑容满面,礼貌周全的走拢来。摩埃冷冷的有礼的接待他们,爱麦虞限照例嘻嘻哈哈的
挺随便。站在吕西安身旁的勃洛克伯爵,眼睛一扫就把对方几个人所有的常礼服跟衬衣
估计了一下,和他的主人交换了几句印象,嘴巴差不多动都没功,——因为他们俩都是
镇静而极有规矩的。
吕西安若无其事的等主持决斗的勃洛克伯爵发令。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