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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面前,说着不三不四的侮辱的话,而那些受辱的人只做不听见。他特别钉着跳舞的人,
评头论足,用的全是脏话,引得他的同伴哈哈大笑。姑娘们红着脸,差不多要哭了;年
轻的汉子气得暗暗的咬牙切齿。恶棍的眼睛慢慢的把全场的人一个一个看过来:克利斯
朵夫看见他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来了,便抓着杯子,握着拳头,预备他说出一句侮辱的
话,就把酒杯劈面摔过去。他心里想:
“我疯了。还是走掉的好。我要被他们把肚子都切开了;再不然,也得给他们关到
牢里去,那可太犯不上了。趁他们没有来惹我之前先走罢。”
但他骄傲的性格不让他走:他不愿意被人看出他躲避这些流氓。——对方那双阴狠
凶横的眼睛钉住了他。克利斯朵夫浑身紧张,愤怒非凡的瞪着他。那班长把他打量了一
会,被克利斯朵夫的脸打动了说话的兴致,用肘子撞着同伴,一边冷笑一边教他看克利
斯朵夫,正要张开嘴来骂。克利斯朵夫迸着全身之力,预备把杯子摔过去了。——正在
千钧一发的关头,一件偶然的小事救了他。醉鬼刚想开口,不料被一对跳舞的冒失鬼一
撞,把他的酒杯打落在地下。于是他怒不可遏的转过身去,把他们狗血喷头的大骂一顿。
目标转移了,他完全忘了克利斯朵夫。克利斯朵夫又等了几分钟,看见敌人无意再向他
寻衅,方始站起,慢慢的拿着帽子,慢慢的向大门走去。他眼睛老钉着军官的桌子,要
他明白他决不怕他。可是那醉鬼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人注意他了。
他握着门钮:再过几秒钟,他就可以身在门外了。但命中注定他这一天不能太平无
事的走出去。大兵们喝过了酒,决心要跳舞了。但既然所有的姑娘都有舞伴,他们便把
男的赶走,而那些男的也毫无抵抗的让他们驱逐。洛金可不答应。克利斯朵夫看中的那
双大胆的眼睛和强项的下巴,的确有些道理。她正发疯般跳着华尔兹,不料那班长看上
了她,过来把她的舞伴拉开了。洛金跺着脚,叫着嚷着,推开军官,说她决不跟象他这
样的坏蛋跳舞。他追着她,把那些被她当做披风般掩护的人乱捶乱打。末了,她逃到一
张桌子后面;在那个障碍物把对方暂时挡住的几秒钟内,她又喘过气来骂他;看到自己
的抗拒完全没用,她气得直跳,想出最难堪的字眼,把他的头比做各式各种畜牲的头。
他在桌子对面探着脑袋,挂着阴险的笑容,眼中闪出愤怒的火焰。突然他发作起来,跳
过桌子,把她抓住了。她拳打足踢的挣扎,象一个放牛的蛮婆。他身子原来就不大稳,
差点儿倒下。愤怒极了,他把她按在墙上打了一个嘴巴。他来不及打第二下:一个人在
他背后跳过来,使劲回敬了他一巴掌,又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了人堆里。原来是克利斯朵
夫排开了众人,在桌子中间挤过来把他扭住了。军官掉过身来,气疯了,拔出腰刀,但
来不及应用,又被克利斯朵夫举起凳子打倒了。这一架打得那么突兀,在场的观众竟没
想到出来干涉。但大家一看那军官象牛一样的倒在地下了,立刻乱哄哄的骚动起来。其
余的兵都拔着刀奔向克利斯朵夫。所有的乡下人又一起扑向他们。登时全场大乱。啤酒
杯满屋的飞,桌子都前仰后合。乡下人忽然觉醒了:需要把深仇宿怨发泄一下。大家在
地下打滚,发疯似的乱咬。早先和洛金跳舞的人是个庄子上结实的长工,此刻抓着刚才
侮辱他的大兵的脑袋望壁上撞。洛金拿着一条粗大的棍子狠命的打。别的姑娘叫喊着逃
了,两三个胆子大一些的却高兴到极点。其中有个淡黄头发的矮胖姑娘,看见一个高个
子的兵——早先坐在克利斯朵夫旁边的,——把敌人按在地下用膝盖压着胸脯,她便赶
紧望灶屋里溜了一转,回来把那蛮子的头望后拉着,用一把灼热的火灰摔在他眼里。他
疼得直叫。她可得意极了,看他受了伤,听起乡下人痛殴,不禁在旁百般诟辱。最后,
势孤力弱的大兵顾不得躺在地下的两个同伴,竟自望外逃了。于是恶斗蔓延到街上。他
们闯到人家屋里,嘴里一片喊杀声,恨不得捣毁一切。村民拿着铁叉追赶,放出恶狗去
猛扑。第三个兵又倒下了,肚子上给锹子戳了个窟窿。其余的不得不抱头鼠窜,被乡人
直追到村外。他们跳过田垄,远远的喊着说去找了同伴再来。
村民得胜之后,欣喜若狂的回到客店里;那是善意已久的报复,过去受的耻辱都洗
雪了。他们还没想到闯了这个祸的后果呢。大家七嘴八舌的争着说话,各人夸说自己的
英勇。他们和克利斯朵夫表示亲热,他也因为能够跟他们接近而很高兴。洛金过来抓着
他的手,握了好一会,嘻嘻哈哈的把他当面取笑了几句。那时她不觉得他可笑了。
然后大家检点受伤的人口。村民中间不过有的打落牙齿,有的伤了肋骨,有的打得
皮肉青肿,都没什么了不起。士兵方面可不然了。三个重伤:眼睛被灼坏的大家伙,肩
膀也给斧头砍去了一半;戳破肚子的一个,喉咙里呼里呼鲁的好似快死了;还有是被克
利斯朵夫打倒的那个班长。他们躺在炉灶旁边。三个之中受伤最轻的班长睁开眼来,满
怀怨毒的目光把周围的乡下人看了好久。等他清醒到能想起刚才的情形,他便破口大骂,
发誓要报复,把他们统统牵连在内;他愤怒到气都喘不过来,恨不得把他们一起杀死。
他们笑他,可是笑得很勉强。一个年轻的乡下人对他喊道:
“住嘴!要不然就杀死你!”
军官挣扎着想爬起来,杀气腾腾的眼睛瞪着那个说话的人:
“狗东西!你敢?人家要不砍掉你的脑袋才怪!”
他继续直着嗓子乱嚷。戳破肚子的那个象死猪般尖声怪叫。另外一个直僵僵的躺着
不动,象死了一样。一片恐怖压在那些村民心上。洛金和几个妇女把伤兵抬到隔壁屋里。
班长的叫嚷和垂死者的呻吟都不大听得见了。乡下人一声不响,站在老地方围成一圈,
仿佛那些伤兵依旧躺在他们脚下;他们一动也不敢动,面面相觑的骇呆了。临了,洛金
的父亲说了句:“哼!你们做的好事!”
于是场中起了一片无可奈何的,唧唧哝哝的声音:大家咽着口水。然后他们同时说
起话来。先只是窃窃私语,象怕人在门外偷听似的;不久声音高起来,变得尖锐了:他
们互相埋怨,这个说那个打得太凶,那个说这个下手太狠。争论变成口角,差不多要动
武了。洛金的父亲把他们劝和了,然后抱着手臂,向着克利斯朵夫,抬起下巴指着他说:
“可是这家伙,他到这里来干什么的?”
群众所有的怒气立刻转移到克利斯朵夫身上,有人喊道:“对啦!对啦!是他先动
手!要不是他,决不会出乱子的!”
克利斯朵夫愣住了,勉强回答说:“我是为了你们,不是为我,你们很明白。”
但他们怒不可遏的反驳他:“难道我们不会保护自己吗?要一个城里人来告诉我们
怎么做吗?谁请教过你的?谁请你到这儿来的?难道你不能待在自己家里吗?”
克利斯朵夫耸耸肩膀,向大门走去。可是洛金的父亲把他拦住去路,恶狠狠的嚷着:
“好!好!他给我们闯下了大祸,倒想一走了事。哼,可不能让他走。”
乡下人一起跟着吼起来:“不能让他走!他是罪魁祸首,什么事都得归他担当!”
他们磨拳擦掌的把他团团围住。克利斯朵夫看见那些骇人的脸越逼越近:恐怖使他
们变成疯狂了。他一声不响,不胜厌恶的扯了个鬼脸,把帽子望桌上一扔,径自坐到屋
子的尽里头,转过背去不理他们了。
可是大抱不平的洛金直冲到人堆里,气得把俊美的脸扭做一团,涨得通红,粗暴的
推开围着克利斯朵夫的人,喊道:“你们这些胆怯鬼!畜牲!你们羞也不羞?你们想教
人相信什么都是他一个人干的!以为没有人看到你们是不是?你们之中可有一个不曾拚
命乱捶乱打的?要是有谁在别人打架的时候抱着手臂不动,我就唾他的脸,叫他胆
怯鬼!胆怯鬼!”
那些乡下人被她出岂不意的一顿臭骂,呆住了,静默了一会,又叫起来:“是他先
动手的!要不是他,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洛金的父亲竭力对女儿示意,可是没用;她回答说:“不错,是他先动手的!那对
你们也没什么体面。要没有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