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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荣不听此言犹可,一听说他把车子换成酒饭吃了,好象当头一霹雳,只觉轰的一声,头晕眼花,混身发抖。歇了半晌,才开口骂道:
“你这个该死的酒鬼!只剩下这么一辆车子,你又把它换酒吃了!如今,我卧病在床,身无分文,你却只顾自己肥吃饱喝,哪管别人死活,象你这种人,哪里还算是朋友?哪里还有半点兄弟情分,你给我滚!我不要你伺侯我,你滚得越远越好!”
郑恩一听柴荣骂他,叫他滚,心中大怒,气得两只醉眼更红,黑脸发紫,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哇!你个卖破伞的。你以为乐子离不开你!你的一辆破车算什么?你的车是木头做的,俺的扁担是铁的,不是也卖吃了!你叫我滚,好!你无情,我也无义。从今个起,你东我西。中间撒泡尿,各走各的道!”他说罢,气呼呼地走出了店门。
黑呼呼的天,昏沉沉的路。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里,他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他心里想:我往那儿去?去找二哥。二哥在哪儿?关西那么大地方,谁知道他在那一块?这么一想,他觉得有点走不动了,在路旁一棵大树下面,背靠大树坐了下来。这时天还没亮。
再说那柴荣看见郑恩气呼呼地出门走了,心里更觉气恼。他害的病名谓“气倒伤寒”,此病最忌动怒。所以,一见气病情突然加重,卧倒在床,滴水不进了。这一来,可吓坏了那店家。店家想:倘若他死到店中,先不讲会不会惹出官司,就只说埋葬他,店钱、饭钱一概一笔勾销,还得再给他花银子买棺材。所以,那店家跑到荣柴床前叫道:
“柴客官,你可不能死!你要一死可就把我给坑苦了!”
说来也是柴荣命不该绝。在这位店家的照料下,逐渐好起来了。过了半个多月,他已经能下床走动。这一天用过早饭以后,想在外面坐一坐。那店家笑嘻嘻的迎面走来道:
“柴客官,你的面色可是好多了,身体也慢慢强起来了!今后打算如何经营度日?”
柴荣长叹一声道:“老店东,这些时,我也在思想。这一场病使我困窘到如此地步。货物没有了,银钱也磬尽了,就剩下一辆破车,也被我那不义的义弟换酒吃了!若非店东大恩大德,百般照顾,哪还有我的命在。如今我已经分文皆无,何敢再谈什么经营?有意投亲,可又远在澶州。欠店东的房钱、饭钱尚无力偿还,哪里有路费盘缠前往。”说罢,不禁泪下。
那店主一听,心里想,只要你有去处。我就得赶快“送瘟神”。你欠我店钱反正是还不了,继续住下岂不越欠越多。我破点财,总比让你死在这里好。财帛落空,屋里再留个野鬼,那更不合算。于是,忙问道:
“那有什么难处!不知令亲在澶州做何营生?若也是卖伞的。再打辆车子也甚容易。”
柴荣道:“我的亲姑家在澶州,姑夫原来是澶州防御使,多年没去,不知如今情形。”
那店东一听,吓得伸出舌头,缩不进来。心想:乖乖,他是大帅的侄儿!休看他眼下窘迫如此,一旦飞黄腾达,可要比我这店要阔气得多。能结交一位像他这样的客人,将来谁不会吃亏。于是说道:
“那太好了!澶州既有令亲,还是赶快前往投奔。至于欠下的房钱、饭钱,还有我代你垫付的药钱,都算小事。日后,你兴旺发达,你还能忘了我,那时再还不迟。只是这里距澶州路途遥远,没有千里也有八百,这路途旅费如何筹措?”他满望柴荣能再攀出个路近一点的官亲来。
柴荣道:“正是如此,所以在下多年也未投亲。此外别无门路了。”
那店东听了,十分失望,皱眉沉思了一会,又说道:“公子既无本钱作生意,不知可有什么特长技能,倒也可以当作谋生之道。”
柴荣道:“可怜,在下自幼在家读书,有时练练刀枪拳脚,百工技艺哪里学过一样,却无什么技能在身。”
店东道:“既然是读书人,想必会写字,如字写得好,也不失为一种技能。”
柴荣微微一笑,说道:“这倒勉强可以凑合。”
店主道:“那么请客官试写几个字看看。”
说毕,邀柴荣进入帐房,推开笔砚,找出一张纸,让柴荣试笔。
那柴荣虽然久病元气不足,但是对写字仍是轻车熟路,饱蘸浓墨,略一沉思,用笔一挥而就,写了一首唐诗: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候家。
果然气魄宏大,龙飞凤舞。
店主看了以后,不由满面堆笑,说道:“真真想不到公子的字,写得如此漂亮,有这一手好字,还愁什么生活?不瞒公子说,这镇上及周围几十里的村落,谁家有红白喜事,要请人书写对联什么的,都要来本镇,请一位教私塾的于老先生写字。不料前二个月,于老先生病故,便没人能写,百姓们颇感不便。现在公子有这笔好字,只要我略加宣扬,不愁没人找上门来,每次都可挣上几十文润笔。何况客官这字,不仅能写喜对,就是商号招牌也能写得,那润笔更高了。不出几个月,不但生活费有着落,还清小店饭钱,就是投亲路费也不在话下了。”
店主滔滔不绝说了一番,越说越高兴,仿佛天上掉下来一个财神似的。柴荣听了也自喜欢。
这一日中午,店小二送进饭来,柴荣一看,平日那些顿顿稀粥咸菜不见了,不仅送来大碗的青菜豆腐粉条,还加了一盘炒鸡蛋,柴荣想到那掌柜的话必然不假,才有此变化。生活有了着落,也便放下心来,安心养病。
哪知,才过了二三日,这天只听店门外一阵喧哗,只见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青年军官,在店东陪同下,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柴荣透过窗眼看去,只以为是官兵前来搜捕他,不由吃了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那青年军官用眼四下环视一遍,好象满意的样子,扭头向掌柜道:“这里现住多少客人?”
店东道:“这里东来西往的地方,过往客商多是晚来早走,长住的客人却没几个,只有二三位客人收山货的客人在此。”
那青年军官道:“既然如此,让他们搬到别家旅店去,限半个时辰内走完,从现在起打样,不得再接待任何客人,这店我们包了。”
店东听后,给了一下眉头,吞吞吐吐地道:“当然可以,小的立即吩咐他们搬出。”
他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里有位客官,身染重病,在小店已住有月余,目前病尚未愈,又身无分文,全靠小店做善事,留他下来,如果搬走,又谁家愿收留?”
他生怕柴荣这个刚发现的财神爷从手中跑掉。
那军官摇头道:“不行,只一个人,先安顿他去别的地方住上一、二日,待我们走了,再让他回来。”
店主犹豫半晌,用商量口气说:“这位客官确实病重得不能出房门,不会碍军爷的事。再说他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因遭战乱,家破人亡,才没落异乡。听他说他还有一个姑丈,现任澶州防御使,请将军看都是一殿之臣面上,留他住在这里吧。”
那军官本来不满店主的唠叨,当听到他说,那客人有位姑丈任擅州防御使时,不由一怔,脸上出现一阵复杂表情,问道:
“那客人姓什么,他姑丈又姓什么?”
店东道:“客人姓柴,他姑丈姓名倒不曾问过。”
青年军官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这位客人,他住在哪里?”
店主指了下东房道:“就是那一间。”
青年军官,也不待店主引路,一径推门进来。
柴荣半躺在土坑上,对院内对话已听得十分清楚,这时见那军官走进房来,慌忙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那军官抢上前二步,把柴荣按下,说道:“客官重病在身,不必多礼。”
说毕,又道:“听店东讲客官病重,特来探视,不知客官高姓大名,仙乡何处,为何流落在此?”
柴荣道:“在下姓柴名荣,字君贵,邢州龙冈人,因契丹兵南侵,全家在战乱中罹难,小可侥幸逃得生命,流落这关西地方,已有四年。”
那军官道:“不知客官令尊名讳,曾任过官职吗?现在何处,家中还有哪些亲人?”
柴荣道:“家父讳守礼,以教书为生,却不曾作过官,那次战乱之后,在下曾潜回家乡,只见家中房舍已成焦土,询问乡人,才知道全家人都被乱兵杀死,因我无家可归,为生活计,帮助一关中客商运货,才得到此,以贩卖雨伞为生,不幸又患病,家中再无其他人了。”
那军官沉默一会,叹口气道:“实属不幸,不过适才听店家说客官尚有一姑丈,在澶州做官,又是何姓名,为何不去投奔?”
柴荣道:“敝姑丈姓郭名威,曾任澶州防御史,只是多年不通音信,也不知现在是否还在那里,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