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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思念昙儿?”
……
“别看我,”东方错揉了揉额角,“老夫问你,你可是思念昙儿了?”
杜巧娘身子颤了两颤,张张口似要说什么,却终是握紧拳头强自忍住,语音未出泪已落下,“妾身,妾身自是……”
“好了好了,”东方错不耐烦地挥挥手,“昙儿,你出来吧!”
杜巧娘一愣之下抬头再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穿着一身青绿色的小衫从门帘之后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豆儿般的眼睛嵌在丰盈柔嫩的脸上怯怯地看着她,漂亮干净得直似天上的金童一般。
这……这便是她的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杜巧娘惊喜非常,此番却又喜忧参半,颤抖着手战战兢兢地向前迈了两步,尚未成言已是泪流满面。
“呃……胡夫人,”东方错略一皱眉道,“昙儿身体不健,心智不全,极为认生,还望夫人好生照看。”
听师父如此说,昙儿终于转过盯在母亲身上的眼光看着师父,却只见他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是……定当如此,定会好生照看……”杜巧娘用绢帕擦去脸上的泪,好不容易止住颤抖,“他……他是我的儿啊……”
东方错最见不得这般哭天抹泪的母子相见之景,只将爱徒拉到身边俯在耳畔小声叮嘱几句,也不等徒儿反应,便将他推进杜巧娘怀里。
“师……”昙儿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他一眼。
“去吧。”东方错心下亦是不舍,却只是挥了挥枯瘦的手。
杜巧娘与痴儿相认,离开灵山鬼谷。
东方错性情古傲,隐居鬼谷多年,这六年来更是竭力栽培爱徒,足不出谷,自是对江湖事知之甚少。所以他不知道当今江湖吵嚷得最为聒噪的几件大事。
他不知道江湖上出了个名叫萧红楼的大魔头,不知道那人在徽州开了个淫窝贼窟,取名为红衣楼;
他也不知道自从他痛斥了胡璿之后,胡璿在江湖人面前丢尽脸面,之后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又明目张胆地娶了三房小妾!六年之间五房小妾为他添了五女一子,玉峰庄如今人丁兴旺,直把那个不足半月大的儿子宝贝得祖宗也似;
他更不知道胡璿娶了多房小妾却愈加贪恋美色,在红衣楼里看上了一个名为夕颜的姑娘,当下就要行那苟且之事。夕颜是清倌自然不从,两相争执之下胡璿竟失手将她打死!
东方错不知道。
他不知道。
他更不知道,此次让杜巧娘将爱徒带走,便是他此生最大的错。
外第三 不见月阑珊(四)
“胡大庄主,你杀我红衣楼一人,我便取你玉峰庄一人性命,不过分吧?”
玉峰庄迎客厅外,一人斜靠在奢华无匹的车舆之上,披散的墨色长发如银河泻玉,宽松的红纱摇曳丝丝旖旎,身下的西域缠思锦映得他原本莹白非常的脸色愈加丰润。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容貌却妖冶得好似画中追魂索命的夜叉,鲜明的棱角现出掩饰不住的煞气。彤彤如翼的华盖似将整个庭院罩住,遮出一大片森冷的阴翳来。
胡璿心下惊惧——这般阴森狠绝却丝毫不见其形的杀气他还是第一次感受!这般霸气哪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楼老板能有的?!
此前只是听说他有“杀人狂魔”之称,想来不过是江湖人妄自夸大,今日一见,竟真真让人惊怖至此!即便只是那毫不掩饰的煞气,也能将对敌之人仅有的勇气杀于无形!
“我……我不过是失手打死一个歌女!你……”
“歌女的命不是命,您胡大庄主的命便是命了?”男子幽幽一笑,炎炎夏日凭空生出几丝冰雪般的寒气,“本楼主此前教人送的信儿,庄主莫不是没收到?”
“收到了收到了!”胡璿的第五房小妾,也就是他小儿子的娘亲突然大着胆子喊了一嗓子,哆嗦着在后面捅了捅胡璿的腰眼,“老爷,老爷!……”
“哦?”红衣男子挑眉一笑,“那么,胡庄主是自己动手呢,还是本楼主……”
“等一下!”胡璿急促地喘了几声,蓦然抓住在身边哭成泪人的大夫人杜巧娘,死死地攥了攥她不住颤抖的手,“不……不是我……”
“嗯?”
“你……你只说,要我玉峰庄庄内一人性命,并非一定要……”说到此处胡璿似也颇觉无颜,视线不住飘移着,“要……要我……”
“哦~~~”男子已然明白,脸上笑容不变,煞气却增了三分,整个场院霎时间恍若严冬冰冷非常!
“胡璿,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你的卑劣,嗯?”
“废话少说!”话说到这份儿上胡璿也再不掩饰,竟然忝着脸吼起来,“我把人交给你,此事就此了解!玉峰庄和红衣楼……再无瓜葛!”
萧红楼瞧得颇为高兴,似乎极享受他无比痛苦的样子,笑得愈发残忍,“好啊,那快让人出来吧~~~”
“夫人!”
杜巧娘哭得浑身颤抖,整个人靠在身后的丫鬟身上才没有倒下,此时听到胡璿叫自己方才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此刻,憔悴非常的面容竟满是彻骨的痛恨,看着胡璿的眼神竟好似在看杀父仇人!
“啪!”
只听得一声脆响,柔弱无力的女子竟然伸手猛扇了丈夫一巴掌!
“你!……”胡璿气极,险些顺手将巴掌扇回去。
“胡璿,你做的好事,你做的好事!”纤弱的杜巧娘此时竟然恍若疯妇,抓着丈夫的前襟狠狠摇动,“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你怎么不去死!!!”
“你发什么疯!”胡璿气得一把将她推翻在地,“还不让你那个傻儿子出来!”
“娘!——”
前厅混乱一团,谁都没有注意角落里那个青色的小小身影。
小人儿原本只是呆愣愣地远远看着,此时见娘亲被推得摔倒,这才忙不迭地跑过来扑到娘亲身边。
“就是他!就是他!”见他出来六夫人急忙厉声喊起来,抓着小人儿青绿色的衣襟像是抓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要的人来了!就是他!”
不要抓走我的小儿子,胡家除了胡璿就只有我儿子一个男丁了……不要抓我的儿子!抓他吧!反正他是个没用的傻子!抓他吧!抓他吧!!!
萧红楼双眼微眯,冷冷地看着胡璿将自己的原配夫人打翻在地,看着那个青绿色的小人儿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他口中喊的娘亲,看着平日里优雅得体的妇人疯子一样哭喊——看得整个人都笑起来。
真可笑,怎能……不可笑呢?
“呵呵呵……”萧红楼在软榻上笑得轻颤,直到笑累了才缓缓停住,瞥了一眼立在一边不住战抖的胡璿缓缓道,“那个,就是你准备送给我杀的人?”
“……是。”胡璿看着八年不见的长子将大夫人扶起来,心里似有仅存的良心在挣扎。
“可是我听说,胡大庄主十四年前生了个天阉的傻子,不但留不下子嗣,连脑袋也不灵光,莫非……”萧红楼看着那个小小的青绿色背影,“就是这个娃娃?”
“萧红楼,不要得寸进尺!”
“不不不,”修长的手指摇了摇。
“一命换一命,本楼主公道得很,只可惜,”抬抬下巴,“这条命我不稀罕。”
“你!……”
“远志、柏子仁、酸枣仁各九钱,龙眼肉、茯神各六钱……”
清澈绵软,稚嫩透亮,一直站在一边安抚母亲的青色小人儿忽然转过身,风吹起伏在额边的凌乱碎发,现出一双稚气却澄澈非常的眼睛。
“当归、土炒白术、党参、黄芪蜜炙各八钱,川芎、山茱萸、焦神曲、五味子、陈皮各五钱,熟地十钱,煅牡蛎、煅龙骨各十五钱……”
声音顿了一顿,青色的娃娃复又抬头道,“你懂治病的药方吗?可知道这个方子是医什么病的?”
外第三 不见月阑珊(五)
“当归、土炒白术、党参、黄芪蜜炙各八钱,川芎、山茱萸、焦神曲、五味子、陈皮各五钱,熟地十钱,煅牡蛎、煅龙骨各十五钱,”顿了一顿,复又抬头道:
“你懂治病的药方吗?可知道这个方子是医什么病的?”
此语一出全场惊震——药方?!他怎么会背住药方?这……这孩子……这孩子不是傻子吗?!
三岁尚不能言、六岁还不会走,这孩子……这孩子他……
一直立在萧红楼身边的白衣男子不由皱眉,手中不住摇动的扇子也滞了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