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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青远也顾不上向管大将军解释,忙拉着夏信鸿连声发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跟着那些人凑什么热闹?还教唆挑拨,你的功名还要不要了?”
管大将军见祁青远着急上火的样子,似乎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疑惑道:“你既然没和他商量好,那你怎么把京兆府给拉进了浑水?”
祁青远捏了捏眉心,看夏信鸿咬着牙一言不发的样子,苦笑道:“今日末将是到表兄家,庆贺表兄金榜题名,还带着怀安公主。
在双庆街被闹事的举子挡住了去路,只派了府里的管事去打探一二,弄清原因后,就派人给京兆府报了信儿,是想让差役们出面平息风波,哪里知道这事儿跟信鸿有关。”
管大将军沉默的点点头,终于相信祁青远的确没有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松了口气,可眉眼间的愁绪依旧没有化开。
祁青远见两人都沉默不语,忧心忡忡的样子,急得跳脚,直愣愣的瞪着夏信鸿,怒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倒是说清楚些,还有,你有没有被抓到京兆府里去?”
夏信鸿闭了闭眼,面色苍白,好半天才哑着声音道:“没有,在京兆府的衙役赶来之前,我就被姨父派来的人带走了。”
祁青远缓缓吐出一口气,又问:“那你到底跟那些举子们说了什么?真的是你挑拨那些人动手的?”
夏信鸿摇摇头,又点点头,也不答祁青远的话,轻声说道:“北边的那些举子,在盛怒之下说的话并没有错,榜单的确不公,今科科考有人舞弊。”
祁青远浑身一震,嚯地转头看向管大将军,满脸都是震惊,见管大将军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个小册子,祁青远快步上前,抓过来一看。
册子上记录着一溜串的名字,潘则宪、骆志、秦先钒……
潘则宪是金榜第一,骆志是第七,秦先钒也是名列前茅,还有后边的二十多个名字,都是今日在皇榜上题名了的人物。
“这,这份名单是……”祁青远舌头都有些打不直,磕磕巴巴的问道:“舞弊一说,就,就凭几个名字怕是不能够吧。”
夏信鸿惨笑道:“当然不只这份名单,它只是我从我爹书房里的密格里,偷出来的东西之一,上面记录的名字,都是参与了舞弊的人,不过还少了一个名字,那就是我。”
祁青远被夏信鸿的惊天之语,震得晕晕乎乎,手里薄薄的几张纸,似有千斤之重,脱口而出道:“你想干什么?”
夏信鸿晃了晃身子,自顾自说道:“在开考的前两天,我爹给我出了几套试题,在我做完之后,又仔细的为我讲解了一通,当时我并没有多想,可在进了考场之后发现,今科的考试题目,竟与我爹出给我的题目有大半相似。
做到最后的时候,其实我已经起了疑心,可还是咬着牙把试卷做完了,回府问起我爹时,他虽咬着牙不承认,可我心底里就是确定了答案。
今日是发榜的日子,许多人上门道贺我取得如此佳绩,可他们不知道,那些人的每一句夸赞,都化作了巴掌打在我脸上,因为这个结果,是我作弊作来的。”
“所以你就从你爹书房偷出了这份名单;所以你就在那群举子闹事的时候,煽风点火,想把事情闹大。那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是不是准备主动到刑部衙门去自首,状告你的亲生父亲,舞弊科举?”祁青远暴跳如雷,现在总算是知道管大将军紧锁着眉是为何了。
“那你说我怎么办!装作什么事都不知道,腆着脸接受同窗好友的恭贺,再心安理得的参加殿试,考个榜眼、探花,或是传胪回来吗?你觉得我这样做了,晚上能不能睡得着,真这样做了,我娘会不会原谅我!”夏信鸿红着眼嘶吼道。
祁青远被夏信鸿眼里的痛苦彷徨灼伤到,心口一颤,再也说不出指责的话,好半天才压下了心底的躁意,放低了声音道:“信鸿,你不能被你母亲的仇恨,蒙蔽了理智,你爹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总有一个妥帖之法。”
“没时间慢慢商量了,”许久没出声的管大将军冷声道:“上百举子聚众斗殴,消息已经传到了宫里,圣上震怒,下令严查闹事主谋。”
祁青远背上冒起了冷汗,因为之前对泰生和云辉的询问,被曹大洋的突然到来中断了,祁青远到此刻才知道,举子们闹事的规模竟然有这么大。
“那信鸿怎么办?难道真的让他状告夏炳元不成,那他这辈子可就毁了。”祁青远扬着脖子,高声道。
管大将军冷哼一声,目光盯着营房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消息,阴恻恻地说道:“夏炳元自己造的孽,当然由他一力承担,现在你的任务是,和这个犟小子,好好商量如何在圣上面前回话。”
告御状?祁青远心脏猛地一缩,要不是知道管大将军,绝对不会对夏信鸿的事置身事外,他都要急晕过去。
“信鸿,大将军的意思是……”祁青远连忙问道。
夏信鸿用手捂了捂脸,好半天才嗡声道:“姨父派人去请我爹了,他想让我爹自己到圣上面前自首,把我撇清开来。”
让夏炳元自首?祁青远脑子顿时有些短路,一时之间没弄懂管大将军的盘算,只觉得管大将军异想天开,轻喃道:“疯了,真是疯了。”
管大将军板着脸,寒声道:“本将军可没疯,若不是要顾着这个臭小子,他夏家全族都跑不了,科举舞弊,呵呵,夏炳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祁青远被管大将军咬牙切齿的口吻,吓得寒毛都立了起来,瞬间打通任督二脉,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夏炳元连喊冤的机会都没有,管大将军是想让夏炳元一力承担罪责,兴许圣上看在他自首和首告的份上,能免去连坐之法。
看着夏信鸿痛苦决然的模样,听管大将军唤他犟小子,祁青远叹息道:“信鸿,夏家需要你!你是夏家嫡长子,你的幼弟还不满周岁,更何况你才刚成亲不久,连子嗣都没有。大将军能为你做的都做了,若夏大人真能自首,保全你们,是最好的结局。”
夏信鸿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呜咽道:“我只是,只是,我娘……我爹他,他若没有给我泄题就好了,就不会……”
“还好夏大人给你泄了题,”祁青远打断夏信鸿的纠结之语,坚定的开口:“如果夏大人没有给你泄题,如果你没有勇敢的站出来,那舞弊之事一旦事发,牵连的是你夏氏全族。”
“是么,对,”夏信鸿在忠与孝、诚与欺、父与母的拉扯间,几近崩溃,管大将军又不是会说安慰话的人,好不容易听到有人有理有据的支持他,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抓着祁青远的手,不断的寻求支撑:“我这样做是对的,对不对,对不对?”
第108章 正文,完
“你这样做当然是对的,”祁青远大义凛然的坚定道:“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大不孝也。你没错,错的是夏炳元。”
“阿意曲从、绝先祖祀……”夏信鸿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反复轻喃这两句话,管大将军赞许地看了眼祁青远,感慨道:“若是信鸿能在圣上面前,掷地有声的说出这一番话,想必圣上定会网开一面。”
夏信鸿缓缓点了点头,直起了腰,整了整衣袖,朝管大将军深深行了一礼,又转身朝祁青远拱了拱手,嚅了嚅唇,道:“多谢姨父,多谢青远,信鸿明白了。”
祁青远长长吐出一口气,看着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气儿的夏信鸿,波澜起伏的心跳,终于平缓了些,他还真担心夏心鸿把自己困到死胡同里去了。
一边是母亲的喊冤枉死,一边是父亲的教养之恩,又加上夏炳元的秘密泄题,夏信鸿不管不顾地从夏炳元书房里,偷出夏炳元参与舞弊的证据,又当街挑拨举子们闹起来,是真的有鱼死网破的心情。
若不是管大将军的人及时把夏信鸿带了回来,不知道会出些什么事儿,虽然已经摊上科举舞弊这个惊天霹雳了,但有管大将军筹谋帮衬,想来能保全夏信鸿一二。
管大将军紧锁的眉,终于松动了些,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营房外传来阵阵敲门声,管大将军一边收拾桌案上的东西,一边扬声道:“进来。”
管大将军的亲兵推门而入,恭声禀报道:“将军,夏大人已经在那边等着了。”
“嗯,”管大将军挥退亲兵,把那本记录舞弊之人名单的小册子,和另一本厚厚的本子,贴身放在胸口,起身朝夏信鸿说道:“走吧,去会会你那豹胆熊心的爹。”
夏信鸿晃了晃神,呐呐的点点头,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