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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媪是个佝偻的老妇,闻言她慈爱的一笑,道:“傻孩子,那种姬妾最美最能干又怎么样?她是翻不了身的。”
刚说到这里,她急急把少女一拉,两人向后退了几步,躲在一根大柱子后,悄悄看着走来的一队盛装女子。
看着那走在最前面的少女,吴媪低声道:“女郎,女孩家轻易不可对丈夫心动,你看你那大姐姐,生得美又怎样?最得宠爱又怎样?这两日瘦了多少,看她这样子,这道坎过不去,怕是永远也不快活。”
小少女连忙点头,可她明显对张绮更感兴趣,眨巴着眼,她又小声问道:“可是媪,我听说那个阿绮中吴郡张氏的姑子呢……她又生得这么美,那吴郡张氏,怎么就不多疼她一点,非要把她送给齐人做妾侍呢?”
“吴郡张氏?”那吴媪冷笑一声,她认真地说道:“女郎,她便是吴郡张氏的姑子,也远远不能与你相比你可不是那些可怜的,把嫡庶看得比天还大的汉家子,你是破野头家的女儿,你的父亲是周国宇文护,便是生母地位最低,这个周国,也没有人能逼得了你的父亲,更就没有人能胁迫你去为人姬妾。再过一年,会有很出色的丈夫手持大雁前来,他会为你却扇……孩子,这种明媒正娶的风光,那张氏阿绮永远也不会有,你千万不要羡慕她。”
明年?年方十三的少女脸红了红,她咬紧了唇。这时的女子,普遍嫁得早,十四岁嫁人的比比皆是。
正在这时,喧哗声四起,好一些声音同时叫道:“来了,来了”才叫到这里,那些人感到不妥,便又急急住了嘴。
虽然不再有人叫唤,可这时,所有人都专注地看向路口。
路口处,出现了一辆马车。马车旁,各有十个黑衣甲士随侍。
看着那华丽的马车越驶越近,越驶越近。在马车停下后,车帘一掀,一个黑衣青年走了下来。
黑衣青年一走出,人群蓦地躁声大作,饶是一再压抑,也有好十几个少女同时轻叫道:“啊,兰陵王”叫声虽轻,掩不去那狂喜和渴望。
吴媪旁边的少女,这时紧紧揪着她的衣角,她呆呆地看着兰陵王,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得又慌又乱,觉得脸孔热热的,一种难以形容的冲动,一种喜悦夹着酸涩同时涌出心田。
就在这时,兰陵王转过身去,他伸手从马车中抱下了一个少女。
随着他把那少女朝地上一放,随着那少女抬起头来。吴媪感到手腕一痛。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家的女郎白着脸,喃喃说道:“也只有她这样的,才配得上他……我要是也这般美,可多好?”那样,就不会在这里空自相思了,那样,看到了中意的人儿,便敢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那样,不管那人是如何了不起,自己也可以给他一个骄傲的笑容,而不似现在这般,只能藏着躲着,黯然渴望着吴媪看着自家女郎又是自形惭秽,又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一急,连忙扯着她向后退去,不一会,两人便消失在树林中。
与那少女一样,此刻失魂落魄的女郎不知有多少。
兰陵王牵着张绮的手,朝着大门走去。
随着他到来,四周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安静。
正在这时,一个笑声传来,“兰陵郡王驾到,有失远迎了”笑声中,大步走来的是宇文护的第二个儿子宇文秀。
宇文秀是宇文护的嫡次子,他没有宇文成那么会讨父亲的欢心,这一次要不是宇文成一再地落了脸,也轮不到他出来待客。
因此,宇文秀看向兰陵王时,眼神便和善多了。
宇文秀的声音一落,一个清亮的笑声随之传来,“兰陵郡王好大的福气,想当初我等在建康皇宫挑选世家姑子时,簇簇一堂的美人中,你这位张姬面目最普通……怪不得当时,郡王定要索她为姬,原来这美人儿是藏了的。”
说话的声音,清亮儒雅,说话的人长身玉立,修劲如竹,皮肤白净气质沉稳,正是曾经出使过陈国的周地三大美男之一的宇文纯。
围在宇文秀身周的众周地贵族子弟,都没有听到过这段故事,现在宇文纯这么一说,顿时都有了兴趣。
此起彼落地取笑声中,兰陵王低头看向自出现在众人面前,便低眉敛目,安静乖巧的张绮,笑了笑没有答话。
这时,从后面大步走来的卫公直也不无遗撼地说道:“是啊,当初我还是第一个选的,可选来选去,却漏掉了最美的那颗珍珠。”
卫公直与宇文纯言笑晏晏,话里话外,却是把张绮卑贱的身份道了个明白。
一时之间,上午时,被张绮那华美骄傲的一笔震住的少年人,同时嘻笑起来,看向张绮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轻薄和无礼,仿佛她还是那个任人挑选,可随意把玩的姬妾。
听着这笑闹声,张绮清楚地感觉到,兰陵王握着自己的手硬了硬。
……天下的丈夫,很少有不爱颜面的,这些人着意轻贱自己,也是在落兰陵王的脸。
嘻笑中,一个有点尖哨的大笑声传来,“不过话说回来,张姬之美,实实是罕见。高长恭,上次我拿十名美姬换你这个妇人,你不肯,这一次我再加一把价,二十名美姬和上等骏马二十匹换她一人,如何?”
他咧嘴一笑,阴森森地说道:“本郎君最近发现,新毙的妇人,那阴谷最能挟人,其滋味之美无可比拟……”
声音一出,四周原来响亮的女子娇笑声都是一止。而站在两侧的美貌婢女们,更是齐刷刷白了脸开口之人,正是宇文成,这个宇文成,一出口便是天价,而他索要张绮的目的,并不是用来把玩,而是要把她弄死,要玩她的尸体当然,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用天价索要张绮就是借口了,他只是要羞辱张绮,激怒兰陵王而已感觉到兰陵王握着自己的手蓦地大紧,心知他不能出面的张绮,连忙轻轻的反手一握。
她慢慢抬起头。
随着她一抬头,众人只觉得眼前容光胜雪,眉目秀致如湖山落日,直是逼人双眼。
在一瞬短暂的安静中,张绮转眸看向宇文成,与被宇文成的一席话骇得破了胆的众女不同,她的眼神明澈如水,从容中透着说不出的潋滟。
静静地看着他,直盯得宇文成脸色一沉,忍不住要向她发火时,张绮怜悯地轻语道:“宇文郎君,你失态了……既骄且躁,恶毒丑陋,郎君是泼妇么?”声音轻缓从容,婉转娇柔而来。最平常宁静的语气,却因她那一份怜悯,那一缕不屑和高高在上地指责,硬生生的,把宇文成映衬成了一个愚鲁粗鄙之人刚才众人还在耻笑张绮身份卑贱,这一转眼,这个身份最为卑微之人,却用一种极为矜贵和高高在上的目光,怜悯的教育了宇文成一番此刻,这个出身卑贱的少女,哪里还有半点卑贱之处?其举止做派,眼神语气,浑然一副最最高贵的世家嫡女模样……
不远处,正与众世家子并肩而来的卢俊等人,看到美丽中尽量华贵的张绮,不知不觉中竟是想道:也不知那远在建康的吴郡张氏,知不知道她们弃去的私生女是这般风姿?如果放在魏晋,朝庭还能公正地凭借九品中正来寻访人才时,这张氏阿绮,只凭今日之举,便已举目瞩目,成为名士纷纷结识,众生倾倒不已的风流人物了。
可惜,今不如昔。现在的世道,出身是嫡还是庶,远比才华学识风华更重要随着宇文成气得铁青的脸,和那气急败坏的喘息声,兰陵王嘴角一扬,他走上一步,挡在了张绮身前。
兰陵王伸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而宇文成,则是颈项青筋跳动,暴戾之气无可掩饰他其实不是一个擅长言语攻击的人,更不是一个真正沉稳有度的人,此刻被张绮如此犀利地反击了一把,除了暴怒之外,他已无法理智地应对此事。
再这样下去,要闹出事了。
见势头不对,宇文秀连忙朝左右瞟了一眼,当下,几个高大的侍卫走上前来,他们扶住宇文成,不容他反抗地低语道:“大郎君,还是去歇歇吧。”
说话之际,他们硬生生地把宇文成架了过去。
宇文成一退,宇文秀转向张绮,对上她绝美的小脸,他眯起双眼,秀气的脸上带着冷笑,“所谓言能杀人,真没有想到,张姬有这么利的口舌”
已小胜一筹的张绮,却是又退后一步,她怯生生地躲在兰陵王身后,紧紧牵着他的衣角,那脆弱而又柔美至极的模样,哪有半分刚才的凌厉?
宇文秀其实是非常兴奋的,他想,被这个张姬这么一说,自己那大兄,怕是难以翻身了……他压住心头的愉悦,朝着张绮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后,转向兰陵王行了一礼,道:“郡王,请”
兰陵王没有提步,他转过头看向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