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腻歪的人。
身居暗室,这般静静地刺绣着,是张绮喜欢做的事。这个时候的她,可以摒弃那些挥之不去的担忧,也可以忘记自己的出身,自己一天比一天长大的事实。
到了傍晚时,张锦哭的累了,已睡了一回,而张绮,也绣出了一角景物。
门锁开了,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分别在房间里布上饭菜,放上干净的水后,两婢退了出去。
张锦坐在床头,冷眼看着她们的动作,她显然前两天与她们歪缠过,这时的表情中,有着愤愤然。
“哐当”一声,房门再次被锁上,院落里外,又恢复了绝对的安静。
看着那简陋得令人发指的饭食,对上没有花瓣热水,没有舒适干净衣裳,无法洗沐的房间,张锦突然拿起塌上的玉枕,朝着张绮重重砸来。
事出突然,张绮避之不及,肩膀被重重砸了一下。她向后一倒,口中发出一声闷痛。却只是向后退出一步,没有指责什么。
张锦朝她白了一眼,骂道:“贱货!”
张绮退到角落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吭声。
张锦的怨气还没有消去,她冲到几案上,把张绮的那份饭菜重重一扫,“哐当哐当”几声碎响中,饭菜碗筷撒了一地。
张绮依然低着头,没有动作也没有吱声。
这时,张锦明显有点累了。她坐下来喘了一会气后,突然转向张绮,尖声叫道:“贱货!萧郎这两天与你联系了没有?”
渐渐昏暗的光线中,张绮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
“没用的蠢物!”
房间中,又开始想起张锦的抽噎声。
许是哭得累了,一刻钟后,张锦一边流泪,一边把她那份饭吃了个干净。
夜深了。
张锦发泄了一通后,又昏昏沉沉地倒在寝房的塌上。张绮缩在堂房的塌上,肚子开始咕咕直叫。
不过这不算什么,她在外族家时,被饿被关那是常事。
转眼一晚过去了。
又被张锦摔了早餐,还被她撕烂了绣帕的张绮,被两个婢女悄悄带出了院落。
她再次见到了大夫人,不过这一次,不是在那个檀香木屋,而是在一个遍地莲叶的美丽院子里。
望着恭敬地跪在自己脚下,被饿了两顿又被打的手臂都抬不起,却依然神清气爽,脸上看不出半点憔悴和怨气的张绮,大夫人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阿绮是吧?你年纪小小,倒是能忍!”
大夫人声音刚落,一个中年妇人也在旁边冷笑道:“小小年纪,便藏得如此之深,怪不得能迷住萧家莫郎!”
张绮抬起头来。
她失落地看了大夫人一眼,慢慢低头。喃喃说道:“阿绮四岁母亲便故去了……外祖家虽然有地有人,衣食无忧,可阿绮是个没姓没父的,被打得头破血流还被关起来,再饿两餐,那是寻常的。”她知道,如大夫人这样的大人物,是不耐烦听她这样的人长篇大论的。
用一种平静而寻常的语气说了这句话后,张绮底下头来,“锦姐姐只是个直性的,她人不坏。”这句话,她说得异常坚决果断,深信不疑。
大夫人也不知是不是相信了她的话,瞟了一眼后,朝一婢点了点头。当下,那婢清声叫道:“去吧萧家郎君请过来。”
第七十五章 狠决
萧莫过来了?
张绮一惊。一直盯视着她的大夫人见状,神色微动。
“哒哒哒”的木履声中,一个白色的裳服下摆出现在张绮的眼前。那人也看到了她,微微一顿后,提步走入,朝着大夫人持手一礼,声音略有点沙哑,“大夫人唤我?”
语气低沉而哑。可不知为什么,大夫人听了,却是有点恼,她侧过头猛然咳嗽起来。
几婢连忙上前,拍的拍背喂的喂水,唯有萧莫静静地站在那里,表情疏远。
咳嗽了一会,大夫人沙着声音说道:“莫郎,你恼我了?”
不等萧莫回答,大夫人沉着嗓子又道:“你便是恼,不允便是不允。”
喝到这里,她向张绮怒道:“站起来。”
张绮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大夫人指着张绮,对萧莫说道:“莫郎,姑奶奶今日跟你明说了罢。只要是张氏女,不管你娶妻还是纳妾,一概不可”
她站了起来,指着张绮颤巍巍地说道:“姑奶奶知道你看重这个贱蹄子。今日姑奶奶便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再四处托人说合,姑奶奶便把这阿绮送给薛子执做伎妾”
这话一出,萧莫脸沉如水
四周的婢女们也同时一哑。
至于张绮,更是脸色大白。要说这世家中,哪个世家子在姑子心中最声名狼藉,不是萧策,而是这个薛子执。他虐人成性,便是一个天仙儿到了他手中,活得过一年的也没有几个。他还有一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爱好,那便是把美人弄死后,再与之欢愉
因此薛子执这个名字,才是真真让姑子们谈之色变的
大夫人今日拿他出来说事,那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萧莫,她不可能允,而且,再不许他向任何人提起与张氏姑子的婚嫁之事
一时之间,房中安静一片,只有萧莫的喘息声不时传来。
大夫人盯着俊脸都有点扭曲的萧莫,心下终是不忍,她声音一低,沉声安抚道:“莫郎,你还小,再过个两年,便不会对女人这么执着了。阿锦是你表妹,你便是为了她的名声考虑,也不能再耽搁于她。至于这个阿绮。”
她顿了顿,“姑奶奶还是那句话,再听到她与你有半点牵扯,姑奶奶马上把她送给薛子执”
在萧莫木然地一动不动中,大夫人苦口婆心地说道:“刚才听这个小姑子说了,她幼时寄养外祖家,因无父无婚,经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给关起来,还要挨饿。”
见萧莫怔怔转头,怔怔地看着张绮,大夫人叹息道:“这孩子是个天生命苦的,哪里有福气承受莫郎你的看重?”
她的声音有种特别的沉冷。
萧莫转头看向大夫人,看着看着,他突然明白了。
如果不是大夫人顾念自己的感受,如果不是大夫人还不想与自己彻底闹绝,以大夫人的手段,只怕等候自己的不是这么一番话,而是被强行灌下鸩毒的张绮
是了,大夫人这两年信了佛,信了地狱轮回之辩,心慈手软了。要是两年前,她怕是会当着自己的面,强行把鸩毒灌到张绮嘴里,她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一切她说了算
对大夫人这样的上位者来说,萧莫对张绮是不是真在意并不重要,张绮有没有与他私相授受,萧莫是更在意张锦还是更在意张绮,通通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萧莫执迷不悟,她就会使出这种手段落他的脸,让他知道怕
萧莫向后又退出一步。
缓缓的,他低下头,朝着大夫人执手一礼,哑声道:“阿莫,不敢了。”
大夫人慈祥一笑,道:“好孩子。”
她看向张绮,道:“阿绮,你送莫郎一程。”
张绮兀自沉浸在大夫人的恐吓中,她白着脸颤声道:“是。”应罢,低着头向萧莫走去。
来到萧莫面前,低着头看着脚尖的张绮喃喃说道:“萧郎,请。”
声音很低,犹有点颤抖。
大夫人看了一眼脸色很是难看的萧莫,慈祥一笑,温声道:“阿绮。”
张绮回头,“是。”
“你这孩子是个聪慧的,昨天说檀香木屋住不得,祖母信了,今日果然舒坦了一点。”
“是祖母福泽绵厚。”
张绮恭敬地回道。
看到举动中规中矩的张绮,大夫人点了点头,“送萧郎出去吧。”
“是。”
萧莫终于提步了,张绮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慢慢向前走去。
张绮一出房间,便吁了一口气。大夫人最后两句话,既是夸奖张绮,更是让萧莫和她放心,只在他们听话,安守本份,大夫便不会处置张绮。
萧莫走得很慢,很慢,脚步还有点不稳。
一直低着头的张绮,这时双手紧紧交叉。
一个婢女走到两人身后,对着张绮说道:“送走萧郎后,你回自己的房间吧。”
“是。”
两人终于走出了莲苑。
无声地走了一阵后,两人来到一处林荫道中,浓厚的树叶层层叠叠,完全挡住了阳光。一路上,也难得看到一个婢仆。
萧莫开口了,“你当心。”他的声音低哑得很,“大夫人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你小心行事。”
“恩。”
这时,萧莫停下了脚步。
他猛然回头,瞬也不瞬地盯着张绮。
盯着盯着,他的眼中闪出一泓晶莹的光芒。微微侧头,让风吹了一阵后,萧莫的声音低哑似嘎,“阿绮,我很难受。”
啊?
张绮想要抬头,却又不敢。
萧莫侧头吹着风,低低的,艰涩地说道:“我是真的想宠你怜你……我办法用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