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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不管是四个太监,还是那个驭夫,都打了一个哆嗦。
白着脸,那当头的太监说道:“如今,我们也只能听信这纸条所言,到清河巷等着娘娘了。”他朝前后看了一眼,见没有几个路人注意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不过出于保险,他还是朝其中一个太监吩咐道:“你去一趟,想法子让看到了情况的人闭嘴!”
“是。”
张绮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一人抓入怀中,给强行跳离马车,落到了马背上。
她惊慌之下,原是想要尖叫的,可一闻到对方身上那熟悉的体息,那尖叫声便给哽在了咽中。
她安安静静地僵在那人怀中,匆匆回头看时,正好看到几个太监拿着纸条商量的情景。
不由自主的,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来人搂着她,奔行了不到三百米,便跳下马背,搂着她跳入了一个巷道中。
一连翻过几个巷道后,张绮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酒楼中。
吱呀一声,来人踢开一个房门,搂着她卷了进去。
把她朝地上一放,来人关上房门。
张绮匆匆稳住身形,头一转,向那人看去。
那人也在直直地看着她。
一袭玄裳上,已灰尘遍染,俊美无畴的脸上,削瘦得很,显得鼻梁更高挺,眼睛更明亮。
只是那眼神中,沧桑,空洞,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失落和悲凉。
正是兰陵王。
兰陵王一瞬不瞬地看着张绮,在看到她一袭的宫妃装扮,还有挽得高高的宫妃发髻时,他垂下眸来。
只是看了一眼,张绮也侧过了头。她正要开口,兰陵王朝她扔来一物,同时他低哑的声音也传来,“去那里坐好。”
张绮反射性地接过那物,低头一看,却是一把玉梳。
她怔怔地转头看去,原来他指的,是一个放着铜镜,胭脂,白粉还有钗子等物的梳妆几。
就在张绮发愣时,听劂他低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去坐好。”
这是命令。
张绮怔了怔,慢慢上前,慢慢在那几前跪坐好。
这时,她又听到他低哑的声音传来,“解下头发。”
张绮傻了一会,依言把秀发解散。
“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
张绮怔怔地回头向他看来。
他这次没有看向她,只是侧头看着左侧的墙壁·哑声道:“继续。”
张绮回过头来。
她看了看手中的梳子,顿了顿后,慢慢拿过那铜镜,把那铜镜缓慢地摆在自己面前后,她又回过头来。
他已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了。见她回头,他嘶哑地命令道:“继续。”
这时,张绮明白过来。
他是要她梳妆。
当下,她一一摘下头上的发钗饰物,拿起那玉梳·慢慢的,就着铜镜,梳起自己长达腰间的墨发来。
随着一缕缕墨发在她的动作间飘散开来,陡然的,房中变得明亮而沉静起来。
那一日一日,她从他怀中清醒,总是这样坐在几旁,笑靥如花地梳妆着。那时侯,她是微笑的,他也是微笑的。
墨发一缕一缕梳顺·一缕一缕卷起,一缕一缕像穿花一般,在她的指间穿梭,然后用一根钗子便可固定。
梳完发后,张绮静静地站起,如往常任何一个清晨一样,她走到一模一样的角落处,就着水盆把脸净干。
然后,她又回到几前,把白粉看了看后·放到一侧——她还年轻美貌,这些白粉会掩去她青春的明透和白润粉红。
拿起胭指,她一点一点按在唇上。
她的动作仔细而优雅·因宁静和专注,她的眉眼间,闪耀着隐隐的愉悦幸福。她细细的,均匀地把那胭指一点点按上去,直到她嫣红的小嘴变得红透。
以往做完这个动作后,她兴致来时,会悄悄潜到他身边,把涂得红红的唇印在他的颈项上·锁骨上·甚至,在他没有注意的耳后·也会悄悄印上一个。让他洗也洗不去,总是被身边的将士笑话。
不过·此时此刻,自是没有这么洗妆的必要,垂下眸,张绮从另一侧几上,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帛,一点又一点,把唇上涂得太红的胭脂拭淡。
张绮的身后,已传来低低的哽咽声。
把胭脂放下,张绮拿起了额黄,这额黄,她给剪成了梅花状,高兴时,她会把它贴在额心。不过张绮一向懒得过份,大多数时候,她是不贴额黄的。
把妆化好后,见到兰陵王还没有开口,张绮走到一侧,拿起放在塌旁的,她以往惯常穿的粉红裳服。
她一直是一个很俗很俗的人,她不喜欢那种高贵的大红,金黄和紫色,也不喜欢代表风雅脱俗的白色,更不喜欢凛冽的黑色,不喜欢很少有人穿是出来的青色。
她喜欢的,其实只是这种粉嫩粉嫩,既带着黄,又透着一点红的橘色。便如那枝头的桃花,她喜欢这种平平常常,热热闹闹的颜色。
把粉红裳服穿好,张绮低下头,从床塌的另一个角落,拿出一双擦洗得干干净净,她才穿了三次便因离开而废弃的靴子后,张绮已打扮妥当。
她回过头向他看去。
堪堪回头,后面终于传来他沙哑的声音,“重来!”
重来?
什么意思?
张绮怔怔地站在那里。
这时,他沙哑的声音又传来,“重做一遍。”
重做一遍么?
张绮垂下眸,她慢慢解下身上的衣裳,慢慢穿上自己来时的裳服,慢慢地走回刚才的塌几旁,慢慢地,重新拿起玉梳。
重新解去墨发,重新挽起云鬓,重新洗去铅华,重新抹上胭粉。
当一切妥当时,她又听到他命令道:“再来,再做一遍。”
便这样,在这么宁静的时刻,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宁静的,美如春花的张绮,一遍一遍地梳妆着。每每她在红唇上涂上胭脂,又轻轻拭淡一些时,隐隐间,总是有那么一两声哽咽传来。
这一刻,外面春光灿烂,暖洋洋的太阳照耀在天地间,无数的少年男女,正嬉笑着游玩在春河之畔,凉亭之上。
这一刻,美丽的宫妃一次又一次脱下她的宫装,解去她的云鬓,一次又一次的,如以往那无数个日夜一般,为君妆点容颜,为君染上铅华…···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低低地说道:“可以了。”
如来时一样,他匆忙地抱着她,在寂寂春风中,把她送到了清河巷。
清河巷中,当张绮的马车启动时,她忍不住回过头去。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高大的,一袭玄衣的寂寞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出她的视野。
直到她泪流满面,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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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情况
四个太监等得太久,见张绮归来,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当下,他们二话不说,筹拥着她便向皇宫驶去,那急急逃离的样子,直是恨不得下一刻便入了宫。
不一会,马车驶入了宫门。
正在这时,张绮瞟到了一行人,纵使她精神恍惚,这时也不由轻咦一声,向一个太监轻问道:“他们是?”
那太监正在拭汗,闻言恭敬地回道:“回娘娘,那是陈国安成王陈顼,他在我们周地旅多时,陈帝前几日派人前来,说是想要迎回这个安成王。”
果然是陈人!
看他们这架式,宇文护估计是允了,这安成王,马上就可以回程了!
张绮的心里翻起了巨大的浪涛。
如果要离开周地回到陈国,现在是个好机会。
可是,真跟在这安成王身边归陈,那也太引人瞩目了,便是掩去了容颜,也难免有人猜测。要跟的话,得思个两全之策。
一时之间,张绮有点心乱,很想找个人商量一下。
隐隐中,张绮不愿意深思,她是不是因为现在这种安宁平稳又舒服的日子过上瘾了,并不是那么急着回陈。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马车停了下来。
张绮急急回到处,在宫婢地服侍下梳洗过后,一边琢磨着回陈的事,一边准备赴今晚这场替齐使接风的宴会。
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邕温缓有力的声音传来。“李妃呢?”
在外面宫婢地应答声中,张绮缓步走出,她朝着宇文邕福了福,“臣妾在此。”
宇文邕点了点头,微微眯起双眼,朝着张绮打量而来。
过了一会,他微笑道:“李妃若有所思。不知思者何事?”
感觉到他语气中异于常时的认真,张绮一凛。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骨子里是个极喜掌控一切的强大君王。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对自己温和。自己怎么就忘记了他的强势了?
当下,张绮朝他福了福,轻声说道:“妾不敢,妾只是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