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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包袱本身,就是鲜明的色彩,让人想到希望。虞临栖打开包袱,见里面雪白一身里衣,上下俱全。白色袜子,缎面儿寿纹鞋。郭朴解释道:“这是我的,我们一般儿大小的鞋子。”
虞临栖动容:“多谢!”
再看下面,是一件鸦头青色绣兰花的罗袍,织锦金线腰带,还有一块透雕朱雀牡丹花的玉佩,水头儿也不错。
金簪子上,镶着一块红宝石。
竟然样样都全,可以看出来郭夫人的尽心。
“临栖,她是,想全我的礼。”郭朴缓缓说着,虞临栖再一次长叹,眼中这时有了泪:“我明白。”
友人西去,妻子来送,足见两人情谊。
备下香汤,足有两大桶。没有虞临栖的小厮,南吉来服侍他:“虞大人,小的来侍候。”虞临栖见澡豆巾帛无一不全,微叹又道:“这是你家夫人准备的吧?”
“是,夫人是细心的。”南吉回过话,虞临栖想想郭朴才说的:“她是为全我的礼。”他心头忽然滚过一阵伤心,泪落滚滚入了浴桶。
洗了两遍,虞临栖换上新衣服,里外一身新,是最近坐监时从没有过的舒坦。外面摆好一桌子酒菜,郭朴坐在那里候着。见虞临栖过来,凤鸾才从外面进来。
她今天穿戴得很是正式,这正式要是以前,虞临栖肯定要不舒服,又要觉得凤鸾攀上高枝。可今天,他很舒服。郭夫人正装来送,说明重视自己。
凤鸾拜了三拜,双手敬过三杯酒,没有多的话离去。虞临栖也从没有这么有礼过,离席送她:“嫂夫人慢走!”
凤鸾的步子滞了一滞,这个人终于承认自己,在他将去的时候。她出来就泪流满面,前半辈子和他争丈夫,打心眼儿里就一直是争的感觉。
别的女人是和女人争丈夫,只有凤鸾,一直觉得自己和一个男人在争丈夫。
座中酒菜不少,郭家豪富,凤鸾更把所有难得的菜都送来,虞临栖开怀大嚼,旁边有酒,还有酒杯,只有一个,郭朴没有倒上,虞临栖正眼也不看。
吃饱喝足时,虞临栖放下筷子,伸手摸袖子里,还有一块帕子。取出来一看,他微微一愣,却是自己的一块。
郭朴解释道:“在京里,我取了你一块帕子,一直没有还你。凤鸾,这才找出来。”虞临栖隐约记得有这件事,见到自己旧物,勾起他思家心肠。
“厚 朴,请送我还乡,毙我于家庙外的大杨树下,我曾带你去过,那树下面,毙的是我小表妹,她成亲后得痨病,夫家不要,娘家也不敢安葬在家庙中。”虞临栖只拜托 郭朴这一件事,再淡淡道:“我有旧物一件,是个孤本儿的书,你自取去,在我书架上第四层。你曾夸过好的,就是那一本。”
郭朴木然听着,等虞临栖尽情说完,轻拍双手,由房门看出来,可见院中缓缓进来一辆车。车上放着上好的一副棺木,油漆得锃亮。
“我陪你出去看看,你还有不满意,我尽力办到。”郭朴大声说着,似乎不止说给虞临栖听。虞临栖笑得恬淡,竭力不往院中别处房屋看,拿出他随意的公子派头儿来,和郭朴并肩出去。
棺木打开,香料味儿扑鼻而来。
虞临栖泪落如雨,仰天长笑道:“好!我虞临栖这辈子,还是有一个朋友!”笑声震震,在一旁小屋内听着的方大人皱眉,但他奉命而来,要听虞临栖会不会说什么,就继续忍着。
书架上的书给郭朴?方大人想回京去,要先到虞府去看看那本书。不过虞老大人现受牵连,府中被抄了一回,那书还在不在原位上?
长笑声过,虞临栖喝一声:“拿酒来!”郭朴面无表情招招手,南吉送上酒和酒杯,郭朴亲手斟上,握在手中流下眼泪:“临栖,我会送你去京中!”
虞临栖接过酒,惨然一笑:“厚朴,故人故物,望你常常翻看!”他最后久久看着郭朴,郭朴痛苦得不能自己,取帕子拭泪,再一抬头,见虞临栖直了眼睛,手中只有一个空杯。
“临栖!”郭朴大叫一声,上前一步抱紧虞临栖身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虞临栖唇边流下血水,露出痛苦之色:“故人……。故物……”
就此离去。
春风温暖,本是大好赏花季节。院中微风不时吹过,郭朴先是轻泣,再就越哭声音越大。方大人不得不走出来,验了验虞临栖已经没气,假意劝郭朴:“都护,你是官身,抱着罪官,这不大好吧?”
郭朴狠瞪他一眼,不放虞临栖。双手小心翼翼托起这身子,送放棺木中,亲手给他合衣,给他拭去唇边血渍,把香料摆放好,最后推合棺盖时,郭朴怔忡着,手扶棺盖不肯落下。
方大人心里骂一声,将军战场上杀人如麻,今天魔怔了不成?他在旁边心想看你几时落下棺盖,方大人不来劝。
南吉不忍心,劝道:“西去的人,还是落棺的好。”郭朴眼神焕散着回答得半点儿精神没有:“是啊,他西去了!”
大恸再哭一声:“临栖,你好生的去!”把棺盖重重落下,都护站起身,双手攥紧拳头:“走!”
“你,还运到你家里去不成?”方大人是真的看不下去:“这是死人!”
郭朴淡淡地道:“我和他,曾是朋友。大人,你也和他,曾是朋友!反正你住在我家里,不必担心这尸身有误!”
方大人气结,就是住在你家里,才不让你运回家!他阻拦不住,最后叹气陪着出门。一想到今后回京这一路上,一定要和这棺木在一处,方大人心想,晦气!
他不陪棺木还不行,宁王殿下一定要他亲耳听虞临栖的遗言,把虞临栖运回京中。幸好郭朴要同行,方大人多少好过些。
依方大人来想,虞临栖入狱的时候搜索过一遍,就是底裤也送回京中。他的人看与不看,有什么打紧?
可宁王殿下一定要这样,方大人也没有办法。
到了郭家,发现郭家的人更疯。门上挂了挽联,郭夫人和带着孩子们,都穿了素服。虞临栖是罪官,凤鸾却为郭朴的悲伤,不敢和孩子们为他有白花之举,却全是深色素服。
开了一间小客厅,停了虞临栖的棺木。这客厅让方大人的客房是最近的,虽然没有举哀,却让方大人啼笑皆非,不能忍受,也要强忍受下来。
郭老夫人在家里,郭朴让孩子们换下素服,这样已经算是尽礼,还要防备回京去有小人进谗言。窗前绿荫如洗,郭朴摆开画碟子,为虞临栖画一幅影像。
总有傲气多一点,再多一点斜睨,还有衣袖要飘飘,风姿要翩然,郭朴一笔一笔画着,把悲伤全画在纸上。
凤鸾不声不响在旁边,为他调画碟,再倒茶给郭朴。不时伸头去看,陪个笑脸:“你画得真像。”
郭朴默默画完,丢下笔自己端详一回。把凤鸾重新搂在怀里,低沉着声音道:“我和他,早就不是朋友!”
凤鸾认真听完,想问什么,最后变成耐心地道:“我知道。”
初夏时分,官道两边摇曳生出许多小花。在轻风下若美人自怜,又若随风折腰。娇艳小花旁的虞老大人,更显苍老。
他已摘去官职,宫中有旨,虞家出了叛逆之子,是朝野上下的不光彩事,指了一个罪名,把虞家满门尽数摘去官职,虞临栖处死的罪名,也并不明朗。
唯这不明朗,虞老大人还可以来接棺木。
扶着他的,是他的妻子。虞老夫人皱眉满面,老了不止十岁。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群人,却是满面春风,面有光彩。一家欢喜一家忧愁,这欢喜的一家,是怀化将军郭家。
郭有银带着欢蹦乱跳的亲戚们,为虞家考虑到,尽量让他们少说话。虽然不说话,这欢喜处处流露,和虞家的难过表现在一处。
这一喜一愁,不知道是谁造成?
虞家也不想来凑郭家的喜欢,只是他们要第一眼来见儿子。而且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几个虎视眈眈的人。他们是宁王殿下的人,收到方大人先头来信,把虞家上下又搜了一个遍。
虞老大人不来城外接棺木,他知道等见到,儿子的棺木会被打开,会被翻得不像样子。
郭家呢,郭有银必须来接郭朴,不仅是妻子、儿子一家回京,还有郭老爷子上了年纪,郭朴现在回来,真太是时候。
夏风中终于出现一行人时,虞家的人翘首以待,郭家的人欢喜不尽。只有那虎视眈眈的几个人,一如刚才。
方大人虽然倨傲,却知道郭朴数年功高,不敢走在郭朴前面。最前面的一匹马上人,英挺勇伟,自然流露出一派气势,郭有银泪水盈眶,郭有铮“嗷”地一声,带着亲戚们冲上去:“朴哥,我们等你许久!”
日头下,郭朴又瘦了几分,男人到中年清瘦,更添英俊。郭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