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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去扯她:“去把金银库上的差使交卸,到厨房上去洗菜洗米。”冯婆子白白净净的两只手在地上攀扯着要留下,地上光滑无一物,她抓不住,死鱼一样的眼睛瞪着凤鸾,看得汪氏心花怒放。
冯婆子又高呼:“少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不会想事儿,请让我留下再好好想想。”她情急之中这样说,凤鸾笑眯眯:“那你带着你小女儿在家好好想,厨房上也不必去了。”
冯婆子语塞,罗妈妈终于笑出一声,又忍住把她拖出去。凤鸾斯斯文文问郭夫人:“母亲,我处置得如何?”
郭夫人从进来就半点儿不担心,夸奖道:“很好。”汪氏多少有点不服气,见郭朴也来夸:“我们凤鸾心地最好,不忍心打人骂人,有她的一套办法。”
“她说没饭吃嘛,就去厨房一定有得吃,要想想也成,就想好再来。”凤鸾被夸得有些飘,和郭朴不避形迹起来:“我全是依着她。”
对上郭朴笑意多多的眸子时,凤鸾不易觉察眼角去看汪氏。汪氏带着深沉,让凤鸾看在眼里。郭朴正在说凤鸾:“没事最会和我顶嘴。”也看汪氏:“看你姐姐从不这样。”
汪氏见说自己,满面春风上来一步道:“妹妹比我好着呢,公子这样说,当不起。”她虽然上一步,却和床还有距离。凤鸾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一点儿不错全在眼中。她心底又轻松,汪氏和朴哥说话,从来像管事的在回话。
虽然是个千娇百媚的管事的,可也不过是个受到重视的管事。凤鸾又放一层心,对郭朴娇憨偏过头笑,嘴里小声嘀咕什么。
“你说大声些,我耳朵不错都听不到,”郭朴虽然说着汪氏,眼风全在凤鸾身上。有人在房中,凤鸾扭捏着不肯说。郭朴怄她:“你要就说你不顶嘴,要就是说顶嘴顶得对!”凤鸾急了,飞快对郭夫人看一眼,一急实话就出来:“人家说你欺负人。”
郭夫人笑得肩头抽动,手中帕子说擦汗,其实一直掩在嘴上。汪氏笑容有些牵强,还能维持下去。
当事人周凤鸾难堪之极,好似一只舌头被咬掉的猫。郭朴一直欣赏着,烛下的凤鸾红晕遍布到颈子上,让人顺着看下来。
罗衫薄如蝉翼却又不透,里面抹胸是水红色,却只隐约可见。这一点儿水红和凤鸾面上晕红在一处,郭朴看得心旷神怡。
烛光只有半截儿长,烛晕却有半间房子长。这烛晕中有郭朴和凤鸾,他们不时对看,凤鸾垂下头人偷偷白眼儿,郭朴就要挑眉头。
郭夫人好似什么也没有看到,却一处不丢的看在眼里。她陶醉在儿子和凤鸾的情愫中,汪氏却是浑身冒刺,处处不舒服。
说句话想打破怪异氛围,张开嗓子又干巴巴:“这晚上还是热。”指着这句话郭夫人会说走,不想郭夫人坐着半垂着头看儿子身子,只当没听到。
汪氏只能不说话,看凤鸾,是低头也不语,看公子,是若有所思看凤鸾。再去看郭夫人时,见她唇边有一丝笑容,眼神是紧盯郭朴大床不放。汪氏心中叹气,婆婆最爱儿子。
郭夫人看的,是大床上一丝发丝。这发丝油亮黝黑,只能是凤鸾的。床上还是薄薄被褥,贴近郭朴头旁的床里面,有一点儿可疑的红色,郭夫人盯了半天,才认出来疑似胭脂。
不是胭脂还能是什么?郭朴动不了,不会往里面睡。他面上也没有伤,身上伤痕早就结痂。再加上胭脂初干还是鲜红,血干在丝帛上却是暗红。郭夫人用心再瞅瞅,还是猜胭脂。
凤鸾就是伏身给郭朴拉被子,胭脂也蹭不到枕头旁边的地方上去。郭夫人绝顶聪明,又有心乱猜,在她脑海里行成一个画面,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走了,人都在一起真是热,”郭夫人说出来,汪氏先松了一口气。这房里人人眉来眼去,唯独没有她的份。
郭朴过意不去,明白自己只顾和凤鸾胡扯,特意喊住汪氏:“晚上热也不要踢被子,不要贪凉,”
汪氏还是她大大方方的笑容:“我记下了,公子也是,”又要交待凤鸾,想想还是算了。只和凤鸾一笑,凤鸾也客气地回她一笑。
郭朴说出来一句话,还觉得冷落汪氏,又道:“凤鸾让人井水里湃了果子,你吃几个就行,不要和凤鸾似的,见到凉的什么都是好的。”
又说到凤鸾身上,汪氏也没有放心上,她只领会郭朴的叮咛:“多谢公子。”再借着这话,她无时无刻不摆姐姐的谱儿,对凤鸾道:“你也少吃几个。”凤鸾正琢磨她和郭朴之间,与自己和郭朴之间的不同,见还是相敬如宾,忙笑得嫣然:“我知道了。”
郭夫人很满意,郭朴也很满意,他满意的全是凤鸾,凤鸾不和汪氏顶真,汪氏是个会做出大面的人。
今天姐妹和气,当然郭朴只满意凤鸾。等房中没有别人,郭朴很喜欢地道:“你最近乖得多。”凤鸾扁扁嘴:“就是让人家让着她。”
“我让着你,”郭朴很是疼爱凤鸾此时,催促道:“催水来去洗洗,今儿早睡,我还说故事给你听。”
凤鸾晚晚陪郭朴睡,井水不犯河水。去以前还再要求:“要听织女和牛郎,不听嫦娥奔月亮。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不是有吴刚和玉兔陪她,你真是为古人担忧,”郭朴和凤鸾再斗嘴,凤鸾噘起嘴:“再想一个新的来,不听目莲救母,也不听叶公好龙。”郭朴笑起来:“给你说个鬼故事,让你睡不着。”凤鸾皱皱鼻子,出来回自己房里洗澡,见月下梅香在前,临安在后,去见郭夫人。没有放在心上的凤鸾以为郭夫人是寻常问医药,自顾去洗澡。
郭夫人和郭有银在说得很兴奋:“是胭脂,一定是胭脂,”郭有银让妻子小声:“仔细别人听到,”他面上更为兴奋,小声问妻子:“真的有胭脂,我也去看看。”
“没羞,你当公公的去看什么!”郭夫人打断丈夫,又热烈地问他:“你说,他们两个人睡在一处?”
丫头们回话:“临安来了。”郭夫人带笑看临安到身前行礼,本来想问他,又咽下话。只笑逐颜开地道:“公子和少夫人睡下,你来回我,不要告诉公子和少夫人。”
临安一个多字不问,回一声是再回来。凤鸾洗过,自己手提着小灯笼在夜风中走回来,清风徐徐自廊下穿过,见月色清如水洗,凤鸾驻足赏玩片刻,来告诉郭朴:“月亮好,明儿晚上陪你出去看月亮,咱们吃瓜果。”
“是摆在葡萄架下面吧?”郭朴只顾着看凤鸾的鲜红抹胸。凤鸾关上里间的房门,睡到里面去支肘歪着头:“葡萄架下面真的能听到天上说话声?”
房门关上,临安就去回郭夫人,郭夫人命他:“跟我后面来。”脚步迈出门,见郭有银也要跟来,郭夫人不让他来:“你是公公。”
郭有银因此却步,望眼欲穿目送郭夫人身影。郭朴的房门开着,长平侍立在门内,见郭夫人到台阶下就摆手不让出声,长平只笑着行个礼。
郭夫人蹑手蹑脚走到儿子里间门旁,先衡量一下地步,又担心自己影子浸到门缝中。临安和长平明白过来,无声无息打个手势,郭夫人点头,身子贴着门一寸一寸移到门中缝去看。
房中大灯熄平,两盏微弱红烛一个在几上,一个在案上。门缝与大床错开不少,烛光中也清楚可见凤鸾支肘睡在郭朴身边,另一只手打着一把竹扇。
竹扇轻巧地上下扇着,伴着郭朴的声音:“……神农尝过百草,才有药材代代传下来……”凤鸾黑眸滴溜溜转,带着听不够。
她手中的竹扇轻轻打着,郭夫人的心随着这扇子荡漾着,满面春风退回来。郭有银在廊下等着,见夫人步子轻快,又走得极慢,这慢中带着舒坦,好似醉酒陶醉的人,又步履不斜。
“夫人,你看到什么?”郭有银走下台阶来迎,郭夫人双眸带晕,手把丈夫攥得铁紧,忽然伏在他怀中。
郭有银急了,轻抚妻子的肩头追问:“怎么了?”郭夫人轻泣的声音出来:“他们两个人,睡在一处。”
“我也看看去。”郭有银抽身要走,郭夫人不让他去:“你是公公!”郭有银急得不行:“难道他们不穿衣服?”
说过夫妻对着尴尬一下,又一起酣畅淋漓笑起来。“是真的?”郭有银不放心又问妻子,郭夫人只是笑只点头。面上几滴子泪珠在眼角细纹旁,这细纹见证她为郭朴操的一切心。
夫妻睡不着,又见天清月好,携手在院子里赏月。花香夹着水香荷香,似乎还有月色香。郭有银陡然又起担心,低声问妻子:“他们两个人睡一处,朴哥弱还没有用席,不会热出病来吧?”
“你白担心,他们热自己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