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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关白血脉?”
“呵!关白本乃茶茶姬的仇人,年龄又甚悬殊,即使她在身边,也无法好好陪她。闺中寂寞,就理所当然了。”
茶屋注视着正信,无言。他曾听说,本多正信乃行事奇特之人。可是,怎么也未料到,他竟如此放肆地议论他人的私帏之事。至少,一个正直武士不当沾染此种习性,否则就是不洁。
“嘿。”正信压低声音,“不,先生好像已料到一二,却佯装不知,这却涉及策谋。”
“哦?”
“制定策谋需要找出对方破绽,然后循出制胜之法,这绝非卑怯。战事以外,亦是如此。要取胜,便定要用心找出对方的命门。”
“这……”茶屋甚是疑惑,打断正信道,“那么,本多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若不把手伸向关白内庭,便会输了?”
“哈哈,不是,现在还未分胜负,但我们定能获胜!”
“胜了又能怎样?”
“关白的天下自然落到了德川之手。”
“这……这是德川大人的意思?”
“茶屋先生,”正信像哄孩子般笑道,“此事切切保密!不管这是否主公之意,我们做家臣的,都定要这么做才是。先生似乎还未明白。您可能认为,我想让主公取得天下,以为自已图利,随后任意摆布天下?你也这么想?茶屋先生,实言相告,我并非毫无此念,然忠于主公在前,厌恶关白在后,我啊,天生就不肯认输。”
茶屋不由感喟起来。他未被正信感动,却被这坚定而奇异的想法震撼。
“您好像有些明白了。茶屋先生,我乃实在人,方才说的情形,世上也确实有过。先生知道筑山夫人之事吧?”
“不,不甚了了。”
“哦。若是平常我自不便说,不过今日不妨相告。筑山夫人独守空闺,很是寂寞,只因需要男人而背叛主公。连德川内庭都有此事,关白内庭岂能得免?”
茶屋屈服于正信的执拗。此言确有道理。战场上有战法,为政外交也必然有政略,这无可厚非。可一味针对人之弱点寻策谋,实有失武家之道。
“先生似乎明白了。主公宁可说这种做法是卑怯,是离经叛道,宁愿做一个犹豫不决的善人,亦不做敢作敢为、不计俗名的恶人。这一点,我和主公却不尽相同。若说主公乃是善人,我做恶人便是——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主公!”
“在下明白。那么,大人究竟要我做什么?”
“只是希望您送一位您认识的女子,到关白大人的内庭。”
“我认识的女子?”
“我听说,利休居士的女儿回了娘家。另,先生熟识的纳屋蕉庵先生也有一个不错的女儿。”
茶屋渐渐对这个言行怪异、以玩弄手段为乐的本多正信有了些兴趣。正信究竟在想什么?“令她们去关白身边做什么?”
正信笑道:“不用做什么。凡是女子,只要一近男人,十之八九便会为争宠而失常。这便够了。”
“在下仍不明白。那又怎样呢?”
“哈哈,看来您还未明白。到那时,再派英俊的年轻小生去浅井夫人身边服侍。不过,这就用不着先生了,我再找别人。”
“哦,于是浅井小姐会和那年轻小生……大人看出她有这苗头?”
“哈哈,茶屋先生,您太死板了。不要认为世上的女子本就淫荡或贞洁。女人到底是女人,只要对周围一切以及她身边的男人不满,便会自甘堕落。”正信说完,眯起眼睛观察茶屋。
茶屋四郎次郎觉得自己已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他被拉下了水。这么想着,他一时竟怒上心头,“大人是要在下找一位与浅井小姐争风吃醋的姑娘?”
“先生明鉴。”
“哼!”茶屋立刻道,“可是,鄙人怎受得如此重托?”嘴上这么说着,他其实心中已明,多少已经动摇了。
本多正信微笑着紧跟上一句:“却是何原因?”
“因为鄙人的性情。”
“性情?”
“刚才大人说,有人为积德而严格自励,有人却要做个彻头彻尾的恶人,方能心安理得。”
“不错!”
“鄙人只想做个善人,此志并未动摇,又岂能做得这等事?”
“先生现在尚未动摇?”
“当然!”
“必会一败涂地!”
“本多大人!”茶屋大声道,“在下和本多大人看法有异。在下不以为名符其实的善人,会败给彻头彻尾的恶人。故,改变心志,非短时可为。还请多多包涵。”
“哈哈,先生用此法拒绝,真是高招!”
“人各有志,还请见谅。”
“先生能以‘善’战胜关白之恶?”
“是,人得善终。这是鄙人的浅见。比如关白施政难免有不足。他的幕僚限于才力,必有所疏漏。关白因此不能小瞧主公。这便是顾全大局的坦途,主公不也有如此之念?”茶屋断然道。
本多正信猛地坐正。茶屋不明他何以突然正襟危坐——难道是我的话太尖刻,使他理屈词穷了?
茶屋正这么想,正信忽然拜了下去。
“大人可使不得!”茶屋急伸手相扶。可正信依然一言不发,他身体平伏,低垂着头,肩膀微微地颤抖,五体投地。
“本多大人,您这可是折杀鄙人了。”正信无言,拜伏在地。
“本多大人!您这是怎的了?本多大人!”
茶屋拉起正信,方发现他正在流泪。他愈加不解了。正信刚才还侃侃而谈,突然就哭了起来,难怪茶屋摸不着头脑。
“我错了!”正信呻吟着抬起上身,“先生见谅。我不当疑您。‘”疑:“
“我故意说浅井小姐,其实心中甚是羞耻。这实非我的小聪明能驾驭得了的。”
“大人不必……”
“不,先生不愧德川亲信,我可放心告诉您大事了。”
茶屋大惊:前面的话不过是试探!正信快速以手抹抹眼睛,又垂下头去,“我有很多事要向先生请教,可对先生不甚了解,不敢轻易开口,因此有所冒犯,还望恕罪。”
“本多大人,请有话照直说来。”
“刚才的话,且把它忘掉!先生且听我说,也请大胆说出您的看法。”正信脸上浮出诡秘的神色,继续道,“第一事,我听说今年六月十九,关白令洋教二十日内退出日本国,此言当真?当然,这么一来,才有可能从他们手中收回长崎。”正信认真得令人吃惊。
茶屋屏息盯着他。正信突然由男女之事转到洋教,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我听说,那是为了日后打算,先生可听说过?”
“正是。”
“那么,九州的大名未有异议?”
“还没有……”
“不,恐是心怀不满,却不敢明言。关白禁令的具体内容,先生可清楚?”
“那不过是堺港的传闻。”
“先生恐还未究其真伪吧。那么,我不妨告诉先生,希望先生辨别一下。有消息说,普通百姓不许信奉洋教,只有俸禄两千贯以上的武士在获得许可后,方可入教。又,大名不可强迫家人及领民信奉洋教。这会引起天下骚乱,若处理不当,定会影响大局。而且,现已有人伪装成信徒,把天皇子民贩卖到大明国、西洋、高丽为奴。另,还严禁杀牛宰马……”
茶屋四郎次郎愣愣看着正信,心头疑窦丛生:为何骏府的正信会比堺港的自己更熟知天下之事?此人果然不简单!
“关白发出这个禁令,乃是因为认为洋教是邪教,更恶劣者,它怂恿人破坏神社佛寺,施前所未有之暴行。这些先生可听说过?”
“闻所未闻。”
“当然,关白若知把天皇子民卖到他国为奴,定会勃然大怒。可是,关白家臣也有加人洋教为恶的,关白定不允许,先生说呢?”
“以他的个性,绝不会置之不理。”
“可是,有些信仰洋教的大名却心怀不满。我便想请先生留心此事。一向宗的暴乱、日莲宗教徒的骚动……这是信长公和主公都有过的痛苦经历。同样的事,在关白治下也已出现。这些,我岂能坐视?”正信别有深意地笑道。
茶屋四郎次郎不知为何突觉心惊肉跳。对方看似忠厚,却满脸奸笑;先怒后哭,刚刚还盛气凌人,转眼又步步谨慎,真是千面奇人。他琢磨着正信的真意。秀吉果真如正信所说,对洋教严加限制,把传教士驱逐出国,但这和德川氏有何关系?
正信却似看到了茶屋的迷惑。他低声道:“你不明此事甚是自然。诚如主公和你所说,德川氏若不严密监视关白,海内便可能大乱。对于天下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切切关注才是,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