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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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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地方,”马丁·坎宁翰帮着腔,也用手指了指。
  约翰·亨利·门顿摘下礼帽,把瘪下去的部分弄鼓起来,细心地用上衣袖子把丝质帽面的绒毛捋了捋,然后又戴上了。
  “现在好啦,”马丁·坎宁翰说。
  约翰·亨利·门顿点了点头,表示领情。
  “谢谢你,”他简短地说。
  他们继续朝大门走去。布卢姆先生碰了个钉子,灰溜溜地挨后几步,免得听到他们的谈话。马丁一路指手划脚。他只消用一个小指头就能随心所欲地摆弄那样一个蠢货,而本人毫无察觉。
  一双牡蛎般的眼睛。管它呢,以后他一旦明白过来,说不定就会懊悔的。只有这样才能摆布他。
  谢谢。今天早晨咱们多么了不起啊!
  第七章
  在希勃尼亚首都中心一辆辆电车在纳尔逊纪念柱前减慢了速度,转入岔轨,调换触轮,重新发车,驶往黑岩、国王镇和多基、克朗斯基亚、拉思加尔和特勒努尔、帕默斯顿公园、上拉思曼斯、沙丘草地、拉思曼斯、林森德和沙丘塔以及哈罗德十字路口。都柏林市联合电车公司那个嗓音嘶哑的调度员咆哮着把电车撵走:
  “开到拉思加尔和特勒努尔去!”
  “下一辆开往沙丘草地!”
  右边是双层电车,左边是辆单层电车。车身咣咣地晃悠着,铃铛丁零零地响着,一辆辆地分别从轨道终点发车,各自拐进下行线,并排驶去。
  “开往帕默斯顿公园的,发车!
  王冠佩带者
  中央邮局的门廊下,擦皮鞋的边吆喝着边擦。亲王北街上是一溜儿朱红色王室邮车,车帮上标着今上御称的首字E·R·。成袋成袋的挂号以及贴了邮票的函件、明信片、邮筒和邮包,都乒啷乓啷地被扔上了车,不是寄往本市或外埠,就是寄往英国本土或外国的。
  新闻界人士
  穿粗笨靴子的马车夫从亲王货栈里推出酒桶,滚在地上发出钝重的响声,又哐噹哐噹码在啤酒厂的平台货车上。由穿粗笨靴子的马车夫从亲王货栈里推滚出来的酒桶,在啤酒厂的货车上发出一片钝重的咕咚咕咚声。
  “在这儿哪,”红穆雷说,“亚历山大·凯斯。”
  “请你给剪下来,好吗?”布卢姆先生说,“我把它送到电讯报报馆去。”
  拉特利奇的办公室的门嘎地又响了一声。小个子戴维·斯蒂芬斯严严实实地披着一件大斗篷,鬈发上是一顶小毡帽,斗篷下抱着一卷报纸,摆出一副国王信使的架势踱了出去。
  红穆雷利利索索地用长剪刀将广告从报纸上铰了下来。剪刀和浆糊。
  “我到印刷车间去一趟,”布卢姆先生拿着铰下来的广告说。
  “好哇,要是他需要一块补白的话,”红穆雷将钢笔往耳朵上一夹,热切地说,“我们想法安排一下吧。”
  “好的,”布卢姆先生点点头说,“我去说说看。”
  我们。
  沙丘奥克兰兹的
  威廉·布雷登阁下
  红穆雷用那把大剪刀碰了碰布卢姆先生的胳膊,悄悄地说:
  “布雷登。”
  布卢姆先生回过头去,看见穿着制服的司阍摘了摘他那顶印有字母的帽子。这当儿,一个仪表堂堂的人从《自由人周刊·国民新闻》和《自由人报·国民新闻》的两排阅报栏之间走过来。发出钝重响声的吉尼斯啤酒桶。他用雨伞开路,庄重地踏上楼梯,长满络腮胡子的脸上是一派严肃神色。他那穿着高级绒面呢上衣的脊背,一步步地往上升。脊背。西蒙·迪达勒斯说,他的脑子全都长在后颈里头了。他背后隆起一棱棱的肉。脖颈上,脂肪起着褶皱。脂肪,脖子,脂肪,脖子。
  “你不觉得他长得像咱们的救世主吗?”红穆雷悄悄地说。
  拉特利奇那间办公室的门吱吜吜地低声响着。为了通风起见,他们总是把两扇门安得对开着。一进一出。
  咱们的救世主。周围镶着络腮胡子的鸭蛋脸,在暮色苍茫中说着话儿。玛丽和玛尔塔。男高音歌手马里奥用剑一般的雨伞探路,来到脚光跟前。
  “要么就像马里奥,”布卢姆先生说。
  “对,”红穆雷表示同意,“然而人家说,马里奥活脱儿就像咱们的救世主哩。”
  红脸蛋的耶稣·马里奥穿着紧身上衣,两条腿又细又长。他把一只手按在胸前,在歌剧《玛尔塔》中演唱着:
  回来吧,迷失的你,
  回来吧,亲爱的你!
  牧杖与钢笔
  “主教大人今儿早晨来过两次电话,”红穆雪板着面孔说。他们望着那膝盖、小腿、靴子依次消失。脖子。
  一个送电报的少年脚步轻盈地踅进来,往柜台上扔下一封电报,只打了声招呼就匆匆地走了,
  “《自由人报》!”
  布卢姆先生慢条斯理地说:
  “喏,他也是咱们的救世主之一。”
  他掀起柜台的活板,穿过一扇侧门,并沿着暖和而昏暗的楼梯和过道走去,还经过如今正回荡着噪音的一个个车间,一路脸上泛着柔和的微笑。然而,难道他挽救得了发行额下跌的局面吗?咣噹噹。咣噹噹。
  他推开玻璃旋转门,走了进去,迈过散布在地上的包装纸,穿过一道轮转机铿锵作响的甬路,走向南尼蒂的校对室。
  海因斯也在这里,也许是来结讣告的账吧。咣噹噹。咣噹。
  讣告
  一位至为可敬的都柏林市民仙逝
  谨由衷地表示哀悼
  今天早晨,已故帕特里克·迪格纳穆先生的遗体。机器。倘若被卷了进去,就会碾成齑粉。如今支配着整个世界。他这部机器也起劲地开动着。就像这些机器一样,控制不住了,一片混乱。一个劲儿地干着,沸腾着。又像那只拼命要钻进去的灰色老鼠。
  一份伟大的日报是怎样编印出来的
  布卢姆先生在工长瘦削的身子后面停下脚步来,欣赏着他那贼亮的秃脑瓢儿。
  奇怪的是他从未见过真正的祖国。爱尔兰啊,我的祖国。学院草地的议员。他竭力以普通一工人的身份,使报纸兴旺起来。周刊全靠广告和各种专栏来增加销数,并非靠官方公报发布的那些陈旧新闻。诸如一千XX年政府发行的官报。安妮女王驾崩等等。罗森纳利斯镇区的地产,廷纳欣奇男爵领地。有关人士注意:根据官方统计从巴利纳出口的骡子与母驴的数目一览表。园艺琐记。漫画。菲尔·布莱克在周刊上连载的《帕特和布尔》的故事。托比大叔为小娃娃开辟的专页。乡下佬问讯栏。亲爱的编辑先生,有没有治肚胀的灵丹妙剂?编这一栏倒不赖,一边教人,一边也学到很多东西。人间花絮。《人物》。大多是照片。黄金海岸上,丽人们穿着泳装婷婷玉立。世界上最大的氢气球。一对姐妹同时举行婚礼,双喜临门。两位新郎脸对着脸,开怀大笑。其中一个就是排字工人卡普拉尼,比爱尔兰人还更富于爱尔兰气质。
  机器以四分之三拍开动着。咣噹,咣噹,咣噹。倘若他在那儿突然中了风,谁都不晓得该怎样关机器,那它就会照样开动下去,一遍遍地反反复复印刷,整个儿弄得一塌糊涂。可真得要一副冷静的头脑。
  “喏,请把这排在晚报的版面上,参议员先生,”海因斯说。
  过不久就会称他作市长大人啦。据说,高个儿约翰是他的后台。
  工长没有答话。他只在纸角上潦潦草草地写上“付排”二字,并对排字工人打了个手势。他一声不响地从肮脏的玻璃隔板上面把稿纸递过去。
  “好,谢谢啦,”海因斯边说边走开。
  布卢姆先生挡住了他的去路。
  “假若你想领钱,出纳员可正要去吃午饭哪,”他说着,翘起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你领了吗?”海因斯问。
  “唔,”布卢姆先生说,“赶快去,还来得及。”
  “谢谢,老伙计,”海因斯说,“我也去领。”
  他急切地朝《自由人报》编辑部奔去。
  我曾在弥尔酒店里借给他三先令。已经过了三个星期。这是第三回提醒他了。
  我们看见广告兜揽员在工作
  布卢姆先生将剪报放在南尼蒂先生的写字台上。
  “打扰您一下,参议员,”他说,“这条广告是凯斯的,您还记得吗?”
  南尼蒂对着那则广告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他希望七月里登出来,”布卢姆先生说。
  工长把铅笔朝剪报移动。
  “等一等,”布卢姆先生说,“他想改动一下。您知道,凯斯,他想在上端再添两把钥匙。”
  这噪音真讨厌。他听不见啊,南南。得有钢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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