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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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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咱们那个可怜的朋友帕狄真是可惜呀!’‘哪个帕狄?’我说。‘可怜的小帕狄·迪格纳穆。’他说。”
  要到乡间去,说不定是布罗德斯通吧。棕色长统靴,饰带晃来晃去。脚的曲线很美。他没事儿摆弄那些零钱干什么?她发觉了我在瞅着她,那眼神儿仿佛老是在物色着旁的男人——一个好靠山。弓上总多着一根弦。
  “‘怎么啦?’我说。‘他出了什么事?’我说。”
  高傲而华贵,长统丝袜。
  “晤,”布卢姆先生说。
  他把头略微偏过去一点,好躲开麦科伊那张谈兴正浓的脸。马上就要上车了。
  “‘他出了什么事?’他说。‘他死啦,’他说。真的,他就泪汪汪的了。‘是帕狄·迪格纳穆吗?’我说。乍一听,我不能相信。至少直到上星期五或星期四,我还在阿奇酒店见到了他呢。‘是的,’他说,‘他走啦。他是星期一去世的,可怜的人儿。’”
  瞧哇!瞧哇!华贵雪白的长袜,丝光闪闪!瞧啊!
  一辆沉甸甸的电车,叮叮噹噹地拉响警笛,拐过来,遮住了他的视线。
  马车没影儿了。这吵吵闹闹的狮子鼻真可恶。觉得像是吃了闭门羹似的。“天堂与妖精”。事情总是这样的。就在关键时刻。那是星期一,一个少女在尤斯塔斯街的甬道里整理她的吊袜带来着。她的朋友替她遮住了那露出的部位。互助精神。喂,你张着嘴呆看什么呀?
  “是啊,是啊,”布卢姆先生无精打彩地叹了口气说,“又走了一个。”
  “最好的一个,”麦科伊说。
  电车开过去了。他们的马车驰向环道桥,她用戴着考究的手套的手握着那钢质栏杆。闪烁,闪烁,她帽子上那丝质飘带在阳光下闪烁着,飘荡着。
  “你太太好吧?”麦科伊换了换语气说。
  “啊,好,”布卢姆先生说,“好极了,谢谢。”
  他随手打开那卷成棍状的报纸,不经意地读着,
  倘若你家里没有,
  李树商标肉罐头,
  那就是美中不足,
  有它才算幸福窝。
  “我太太刚刚接到一份聘约,不过还没有谈妥哪。”
  又来耍这套借手提箱的把戏了。倒也不碍事。谢天谢地,这套手法对我已经不灵啦。
  布卢姆先生心怀友谊慢悠悠地将那眼睑厚厚的眼睛移向他。
  “我太太也一样,”他说,“二十五号那天,贝尔法斯特的阿尔斯特会堂举办一次排场很大的音乐会,她将去演唱。”
  “是吗?”麦科伊说,“那太好啦,老伙计。谁来主办?”
  玛莉恩·布卢姆太太。还没起床哪。王后在寝室里,吃面包和。没有书。她的大腿旁并放着七张肮脏的宫廷纸牌。黑发夫人和金发先生。来信。猫蜷缩成一团毛茸茸的黑球。从信封口上撕下来的碎片。
  古老
  甜蜜的
  情
  歌,
  听见了古老甜蜜的……
  “这是一种巡回演出,明白吧,”布卢姆先生若有所思地说,“甜蜜的情歌。成立了一个委员会,按照股份来分红。”
  麦科伊点点头,一边揪了揪他那胡子茬儿。
  “唔,好,”他说,“这可是个好消息。”
  他移步要走开。
  “喏,你看上去蛮健康,真高兴,”他说,“咱们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又能碰见哩。”
  “是啊,”布卢姆先生说。
  “话又说回来啦,”麦科伊说,“在葬礼上,你能不能替我把名字也签上?我很想去,可是也许去不成哩。瞧,沙湾出了一档子淹死人的事件,也许会浮上来。尸体假若找到了,验尸官和我就得去一趟。我要是没到场,就请你把我的名字给塞上好不好?”
  “好的,”布卢姆先生说着就走开了。“就这么办吧。”
  “好吧,”麦科伊喜形于色地说,“谢谢你啦,老伙计。只要能去,我是会去的。喏,应付一下,写上C·P·麦科伊就行啦。”
  “一准办到,”布卢姆先生坚定地说。
  那个花招没能使我上当。敏捷地脱了身。笨人就容易上当。我可不是什么冤大头。何况那又是我特别心爱的一只手提箱,皮制的。角上加了护皮,边沿还用铆钉护起,并且装上了双锁。去年举办威克洛艇赛音乐会时,鲍勃·考利把自己那只借给了他。打那以后,就一直没下文啦。
  布卢姆先生边朝布伦斯威克街溜达,边漾出微笑。“我太太刚刚接到一份。”满脸雀斑、嗓音像芦笛的女高音。用干酪削成的鼻子。唱一支民间小调嘛,倒还凑合。没有气势。你和我,你晓得吗,咱们的处境相同。这是奉承话。那声音刺耳。难道他就听不出其中的区别来吗?想来那样的才中他的意哩。不知怎地却不合我的胃口。我认为贝尔法斯特那场音乐会会把他吸引住的。我希望那里的天花不至于越闹越厉害。她恐怕是不肯重新种牛痘了。你的老婆和我的老婆。
  不晓得他会不会在盯梢?
  布卢姆先生在街角停下脚步,两眼瞟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坎特雷尔与科克伦姜麦酒(加了香料的)。克勒利的夏季大甩卖。不,他笔直地走下去了。嘿,今晚上演班德曼·帕默夫人的《丽亚》哩。巴不得再看一遍她扮演这个角色。昨晚她演的是哈姆莱特。女扮男装。说不定他本来就是个女的哩。所以奥菲利娅才自杀了。可怜的爸爸!他常提起凯特·贝特曼扮演的这个角色。他在伦敦的阿德尔菲剧场外面足足等了一个下午才进去的。那是一八六五年——我出生前一年的事。还有里斯托里在维也纳的演出。剧目该怎么叫来着?作者是莫森索尔。是《蕾洁》吧?不是的。他经常谈到的场景是,又老又瞎的亚伯拉罕听出了那声音,就把手指放在他的脸上。
  拿单的声音!他儿子的声音!我听到了拿单的声音,他离开了自己的父亲,任他悲惨忧伤地死在我的怀抱里。他就这样离开了父亲的家,并且离开了父亲的上帝。
  每句话都讲得那么深沉,利奥波德。
  可怜的爸爸!可怜的人!幸而我不曾进屋去瞻仰他的遗容。那是怎样的一天啊!哎呀,天哪!哎呀,天哪!嗬!喏,也许这样对他最好不过。
  布卢姆先生拐过街角,从出租马车停车场那些耷拉着脑袋的驽马跟前走边。到了这般地步,再想那档子事也是白搭。这会子该给马套上秣囊了。要是没遇上麦科伊这家伙就好了。
  他走近了一些,听到牙齿咀嚼着金色燕麦的嘎吱嘎吱声,轻轻地咀嚼着的牙齿。当他从带股子燕麦清香的马尿气味中走过时,那些马用公羊般的圆鼓鼓的眼睛望着他。这才是它们的理想天地。可怜的傻瓜们!它们一无所知,对什么也漠不关心,只管把长鼻头扎进秣囊里。嘴里塞得那么满,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好歹能填饱肚子,也不缺睡的地方。而且被阉割过,一片黑色杜仲胶在腰腿之间软软地耷拉下来,摆动着。就那样,它们可能还是蛮幸福的哩。一看就是些善良而可怜的牲口。不过,它们嘶鸣起来也会令人恼火。
  他从兜里掏出信来,将它卷在带来的报纸里。说不定会在这儿撞上她。巷子里更安全一些。
  他从出租马车夫的车棚前走边。马车夫那种流浪生活真妙。不论什么样的天气,也不管什么地点、时间或距离,都由不得自己的意愿。我要,又不。我喜欢偶尔给他们支香烟抽。交际一下。他们驾车路过的时候,大声嚷出一言半语。他哼唱着:
  咱们将手拉着手前往。
  啦啦啦啦啦啦。
  他拐进坎伯兰街,往前赶了几步,就在车站围墙的背风处停下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米德木材堆放场。堆积起来的梁木。废墟和公寓。他小心翼翼地踱过“跳房子”游戏的场地,上面还有遗忘下的跳石子儿。我没犯规。一个娃娃孤零零地蹲在木材堆放场附近弹珠儿玩,用灵巧的大拇指弹着球。一只明察秋毫的母花猫,伊然是座眨巴着眼睛的斯芬克斯,呆在暖洋洋的窗台上朝这边望着,不忍心打搅他们。据说穆罕默德曾为了不把猫弄醒,竟然将斗篷剪掉一块。把信打开吧。当我在那位年迈的女老师开的学校就读时,也曾玩过弹珠儿,她喜爱木樨草。埃利斯太太的学校。她丈夫叫什么名字来着?用报纸遮着,他打开了那封信。
  信里夹的是花。我想是。一朵瓣儿已经压瘪了的黄花。那么,她没生我的气喽?信上怎么说?
  亲爱的亨利:
  我收到了你的上一封信,很是感谢。遗憾的是,你不喜
  欢我上次的信。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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