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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利西斯-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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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先令喽一个先令加一先令二就是二先令二,先生。”
  勃克·穆利根叹了口气,并把两面都厚厚地涂满黄油的一块面包皮塞进嘴里,两条腿往前一伸,开始掏起裤兜来。
  “清了账,心舒畅,”海恩斯笑吟吟地对他说。
  斯蒂芬倒了第三杯。一满匙茶把浓浓的牛奶微微添上点儿颜色。勃克·穆利根掏出一枚佛罗林,用手指旋转着,大声嚷道:
  “奇迹呀!”
  他把它放在桌子面上,朝老妪推送过去,说着:
  别再讨了,我亲爱的,
  我能给的,全给你啦。
  斯蒂芬将银币放到老姻那不那么急切的手里。
  “我们还欠你两便士,”他说。
  “不着急,先生,”她边接银币边说。“不着急。早安,先生。”
  她行了个屈膝礼,踱了出去。勃克·穆利根那温柔的歌声跟在后面:
  心肝儿,倘若有多的,
  统统献在你的脚前。
  他转向斯蒂芬,说:
  “说实在的,迪达勒斯,我已经一文不名啦。赶快到你们那家学校去,给咱们取点钱来。今天‘大诗人们’要设宴畅饮。爱尔兰期待每个人今天各尽自己的职责。”
  “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海恩斯边说边站起身来,“今天我得到你们的国立图书馆去一趟。”
  “咱们先去游泳吧,”勃克·穆利根说。
  他朝斯蒂芬转过身来,和蔼地问:
  “这是你每月一次洗澡的日子吗,金赤?”
  接着,他对海恩斯说:
  “这位肮脏的‘大诗人’拿定主意每个月洗一次澡。”
  “整个爱尔兰都在被湾流冲洗着,”斯蒂芬边说边听任蜂蜜淌到一片面包上。
  海恩斯在角落里正松垮垮地往他的网球衫那宽松领口上系领巾,他说:
  “要是你容许的话,我倒想把你这些说词儿收集起来哩。”
  他在说我哪。他们泡在澡缸里又洗又擦。内心的苛责。良心。可是这儿还有一点污迹。
  “关于仆人的一面有裂纹的镜子就是爱尔兰艺术的象征那番话,真是太妙啦。”
  勃克·穆利根在桌子底下踢了斯蒂芬一脚,用热切的语气说:
  “海恩斯,你等着听他议论哈姆莱特吧。”
  “喏,我是有这个打算,”海恩斯继续对斯蒂芬说着。“我正在想这事儿的时候,那个可怜的老家伙进来啦。”
  “我能从中赚点儿钱吗?”斯蒂芬问道。
  海恩斯笑了笑。他一面从吊床的钩子上摘下自己那顶灰色呢帽,一面说道:
  “这就很难说啦。”
  他漫步朝门道踱了出去。勃克·穆利根向斯蒂芬弯过身去,粗声粗气地说:
  “你这话说得太蠢了,为什么要这么说?”
  “啊?”斯蒂芬说。“问题是要弄到钱。从谁身上弄?从送牛奶的老太婆或是从他那里。我看他们两个,碰上谁算谁。”
  “我对他把你大吹了一通,”勃克·穆利根说,“可你却令人不快地斜眼瞟着,搬弄你那套耶酥会士的阴郁的嘲讽。”
  “我看不出有什么指望,”斯蒂芬说,“老太婆也罢,那家伙也罢。”
  勃克·穆利根凄惨地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斯蒂芬的胳膊上。
  “我也罢,金赤,”他说。
  他猛地改变了语调,加上一句:
  “千真万确,我认为你说得对。除此之外,他们什么也不称。你为什么不像我这样作弄他们呢?让他们统统见鬼去吧。咱们从这窝里出去吧。”
  他站起来,肃穆地解下腰带,脱掉浴衣,认头地说:
  “穆利根被强剩下衣服。”
  他把兜儿都掏空了,东西放在桌上。
  “你的鼻涕布就在这儿,”他说。
  他一边安上硬领,系好那不听话的领带,一边对它们以及那东摇西晃的表链说着话,责骂它们。他把双手伸到箱子里去乱翻一气,并且嚷着要一块干净手绢。内心的苛责。天哪,咱们就得打扮得有点特色。我要戴深褐色的手套,穿绿色长统靴。矛盾。我自相矛盾吗?很好,那么我就是要自相矛盾。能言善辩的玛拉基。正说着的当儿,一个黑色软东西从他手里嗖地飞了出来。
  “这是你的拉丁区帽子,”他说。
  斯蒂芬把它拾起来戴上了。海恩斯从门道那儿喊他们:
  “你们来吗,伙计们?”
  “我准备好了,”勃克·穆利根边回答边朝门口走去。“出来吧,金赤,你大概把我们剩的都吃光了吧。”
  他认头了,一面迈着庄重的脚步踱了出去,一面几乎是怀着悲痛,严肃地说:
  “于是他走出去,遇见了巴特里。”
  斯蒂芬把木手杖从它搭着的地方取了来,跟在他们后面走出去。当他们走下梯子时,他就拉上笨重的铁门,上了锁。他将很大的钥匙放在内兜里。
  在梯子脚下,勃克·穆利根问道:
  “你带上钥匙了吗?”
  “我带着哪,”斯蒂芬边说边在他们头里走着。
  他继续走着。他听见勃克·穆利根在背后用沉甸甸的浴巾抽打那长得最高的羊齿或草叶。
  “趴下,老兄。放老实点儿,老兄。”
  海恩斯问道,
  “这座塔,你们交房租吗?”
  “十二镑,”勃克,穆利根说。
  “交给陆军大臣,”斯蒂芬回过头来补充一句。
  他们停下步来,海恩斯朝那座塔望了望,最后说:
  “啊,冬季可阴冷得够呛。你们管它叫作圆形炮塔吧?”
  “这些是比利·皮特叫人盖的,”勃克·穆利根说,“当时法国人在海上。然而我们那座是中心。”
  “你对哈姆莱特有何高见?”海恩斯向斯蒂芬问道。
  “不,不,”勃克·穆利根烦闷地嚷了起来,“托巴斯·阿奎那也罢,他用来支撑自己那一套的五十五个论点也罢,我都甘拜下风。等我先喝上几杯再说。”
  他一边把淡黄色背心的两端拽拽整齐,一边转向斯蒂芬,说:
  “金赤,起码得喝上三杯,不然你就应付不了,对吧?”
  “既然都等这么久了,”斯蒂芬无精打采地说,“不妨再等一阵子。”
  “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海恩斯和蔼可亲地说,“是什么似非而是的怪论吗?”
  “瞎扯!”勃克·穆利根说。“我们早就摆脱了王尔德和他那些似非而是的怪论了。这十分简单。他用代数运算出,哈姆莱特的孙子是莎士比亚的祖父,而他本人是他亲爹的亡灵。”
  “什么?”海恩斯说着,把指头伸向斯蒂芬。“他本人?”
  勃克·穆利根将他的浴巾像祭带般绕在脖子上,纵声笑得前仰后合,跟斯蒂芬咬起耳朵说:“噢,老金赤的阴魂!雅弗在寻找一位父亲哪!”
  “每天早晨我们总是疲倦的,”斯蒂芬对海恩斯说,“更何况说也说不完呢。”
  勃克·穆利根又朝前走了,并举起双手。
  “只有神圣的杯中物才能使迪达勒斯打开话匣子,”他说。
  “我想要说的是,”当他们跟在后面走的时候,海恩斯向斯蒂芬解释道,“此地的这座塔和这些悬崖不知怎地令我想到艾尔西诺。濒临大海的峻峭的悬崖之巅——对吧?”
  勃克·穆利根抽冷子回头瞅了斯蒂芬一眼,然而并没吱声。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沉默的一刹那间,斯蒂芬看到自己身穿廉价丧服,满是尘埃,夹在服装华丽的二人之间的这个形象。
  “那是个精采的故事,”海恩斯这么一说,又使他们停下脚步。
  他的眼睛淡蓝得像是被风净化了的海水,比海水还要淡蓝,坚毅而谨慎。他这个大海的统治者,隔着海湾朝南方凝望,一片空旷,闪闪发光的天边,一艘邮船依稀冒着羽毛形的烟,还有一叶孤帆正在穆格林沙洲那儿抢风掉向航行。
  “我在什么地方读过从神学上对这方面的诠释,”他若有所思地说,“圣父与圣子的概念。圣子竭力与圣父合为一体。”
  勃克·穆利根的脸上立刻绽满欢快的笑容。他望着他们,高兴地张开那生得很俊的嘴唇,两眼那股精明洞察的神色顿然收敛,带着狂热欢快地眨巴着。他来回晃动着一个玩偶脑袋,巴拿马帽檐颤动着,用安详、欣悦而憨朴的嗓门吟咏起来:
  我这小伙子,无比地古怪,
  妈是犹太人,爹是只鸟儿。
  跟木匠约瑟,我可合不来,
  为门徒和各各他干一杯。
  他伸出食指表示警告:
  倘有人认为,我不是神明,
  我造出的酒,他休想白饮。
  只好去喝水,但愿是淡的,
  可别等那酒重新变成水。
  为了表示告别,他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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