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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三更时分,二桂悄悄起床,穿好衣裳,紧了鞋脚,把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从枕头底下摸出来,抓紧两头用力拉了拉,确信它结实得足以勒死他的仇人时,便将它缩在腰间。这时,他的嘴角边露出一丝冷酷的笑。这笑,是他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
他轻轻开了门,轻轻走出去,返身轻轻把门掩好,顺着墙根转了两道拐角,到了公主睡觉的院落。然后拿出小时爬树的本领,扭上树,翻过墙,轻轻来到公主的卧室门口。
对公主的卧室,他是再熟悉不过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挑开了门,一步步向公主的睡床靠近。近了,很近了,连公主的鼻息声他都听见了。他再走上一步,一只脚已踩上那雕花大床的踏板。忽然,他看见公主那白净的小脸泛着红光,他惊了一跳,以为眼花了,揉了揉眼再看,原来枕边那串夜明珠闪烁发光,照亮了公主的脸庞。他咬了咬牙,把另一只脚踩上踏板,然后双手伸到腰间去解那根绳子。他要用这根绳子勒死她,然后去月亭见父亲,与他一起逃到天涯海角,逃到永远也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腰间的绳子快要解下来了,他的身躯开始向公主倾斜。只要一伸手,把绳子往她脖子上一套,再绾一个圈使劲一拉,她就完了。
可就在这最后时刻,他突然停住了。他这才发现,公主太美了,他实在不忍心下手。平日伺候她,总是低头弯腰,从不敢仰视。今晚,面对面,相距不过一尺,把她看了个真切:圆圆的脸盘,雪白丰满。两弯眉毛,又黑又密,里面藏的一粒黑痣也看得分明。端直而微尖的鼻子下面,是两片厚薄适度红润鲜艳的嘴唇;嘴唇轻启,隐约露出一排糯米细牙。看她,梦里都在笑,两个小酒窝一深一浅地变化着。
看着看着,二桂伸去腰间解绳子的手停下了。一闪念间,他改变了计划,他既不跑,更不杀她,他要占有她!这才是最狠毒的报复。
这时,外面传来三更的鼓声,他立刻轻轻退出公主的卧室,翻墙离开小院落,大步向月亭奔去。
远远地,他就见到两个人影,在浅蓝色的星空背景的映衬下,分明是一僧一道。
话说乌龟韩在李十三帮助下,靠“掷绳上天”术逃出监狱后,乌龟韩坚持要找儿子。他先流落长安,后尾随皇宫搬家队伍到了洛阳。无奈宫门森严,哪里打听得到半点消息?何况,自己又是“钦犯”,改名换姓,东躲西藏,挨冻受饿,潦倒不堪。幸好遇上一位有德高憎,收他为徒,当个化缘和尚,常借机在皇宫附近走动,暗中打听儿子的下落。
这李十三逃出牢狱后,一心要辅佐太子李贤,重振唐室,但事态的发展使他十分失望。因为明崇俨被刺杀后,武后怀疑为太子贤所为,命黄门侍郎裴炎等追查审理此案,结果查出一个叫赵道生的嫌疑犯,严刑拷问,供出是太子贤命令他去杀的;继而,又在太子住的东宫马棚里搜查出数百领盔甲,说是准备谋反。于是两罪并罚,太子贤被废为庶人,关在洛阳城中一个秘密地方。李十三思念太子旧情,从长安赶到洛阳,途中恰遇金术士,正式拜他为师,成了道人,又学得几套本事,以便打探太子下落,取得联系,助太子再起。
一个为了寻找儿子,一个为了寻找太子,乌龟韩与李十三在洛阳不期而遇。当乌龟韩那天在御河边洗手无意间捞起一片树叶,上面画了一只小乌龟,一看,便知是儿子寻找自己的信号。与李十三商量后,并再次与儿子取得联系,便按树叶上写的时间,准时于初三三更时分,赶到宫中御花园的月亭。
二桂望着那一僧一道的人影正在犹豫时,只听其中一人道:“二龟还不快过来,为父想死你了。”
一听父亲那熟悉的声音,二桂忙跨前两步,跪在那和尚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腿,喊一声“老爸”便泣不成声地哭了起来。乌龟韩也忍耐不住,扶着儿子抽泣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允许你们这般模样?”那道士冷静地发话道。
“快,二龟,快来叩见你李叔。”乌龟韩止住了眼泪,说道。
“拜见李叔。”二桂向李十三叩头行礼。
“免了免了,快起来,今日时间不多。你不是说要救你吗,准备好,拽着你爸的手,把眼睛闭上……”
“我不走了。”二桂坚定地说。
“为什么?”乌龟韩、李十三同时问。
“我现在不男不女,成了废人,出去又有何益?”
“这不怕,你李叔本事大着哩,他说过,你这毛病很快就能医好。”乌龟韩急着说。
“那我就先给李叔叩头了。请给我医吧!”
“医好才走?”李十三奇怪地问。
“医好我就更不走了。”二桂固执地说。
“儿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乌龟韩困惑了,痛苦地问。
“为一个人。”二桂说。
“谁?”
“父亲,恕儿子不孝,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也许你以后会知道。”
“唉!”乌龟韩见儿子长大了,心里高兴;但长大了他就不听话了,不免叹息起来。
盼望已久的父子会面,这时竟沉默起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十三耐不住了,说道:“二龟现在已经长大,既然他不愿走,那总有他的打算,人各有志,你就不要勉强他啦。这样,二龟,你过来,李叔给你一瓶药,算是见面礼。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事。你想到那事,就把瓶盖打开闻闻,自然药到病除,精神焕发,一切如愿。不过,我警诫你,切勿滥用,滥则不灵。切记切记!”
乌龟韩这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使劲顿足道:“二龟呀,二龟,你是在宫里面呀,这不是找死吗?”
“死,也是我愿意。”二桂说得很轻松,“父亲,请您恕儿子的罪过。您就当没有生我这个孽种。”
“二龟呀,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噹、噹……远处巡更查夜的太监渐渐走近。二桂慌忙跪下给父亲和李叔叩了个头,说一声:“二位老人家保重!”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乌龟韩和李十三眼见他消失在黑暗中,各自都长叹一声。而后,李十三拉着还在痴望远处黑暗中的乌龟韩,说一声“走吧”!话音刚落,两条黑影立地而起,很快消失在空中了。
二桂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药瓶,紧张、兴奋,却又悲伤万分地朝自己住处跑去。刚转过一棵大树,只听见后面急促而严厉地叫一声:“站住!”
像一声响雷在二桂头顶上炸开,吓得他心脏要跳出来。他明白,跑是没有用的,只有老老实实地站住不动。
太平公主早熟,除了在宫中过早过多地看见听见那些男女情欲的事情外,还与她母亲有关。
大概是在两三年前的一天,母后要去感业寺烧香还愿,太平公主闹着要去,母后不但不让她去,还叫她躲在表妹姐卧室里的一个大衣橱里,不准吱声,不准出来,但听外面有什么动静,待母后回来后如实报告。对诸如此类的任务,母后交办的不止一次,她都完成得很好,每次都得到母后的夸奖和赏赐。她觉得这种任务很新奇,有刺激性。她乐意去完成。
不过,当她真的躲进表姐姐的那个大衣橱里时,她又感到不解了。表姐姐的妈妈是韩国夫人,她叫她姨妈,死了有几年了,留下的女儿被封为魏国夫人,比自己长好几岁,常在一块儿玩耍。她又怎么惹恼了母后?她觉得大人间的事太复杂,老是一个劲地用心思。她想想没想通,便不再去想,只静静地躲在大衣橱里,闻那衣服上的香味。以前跟表姐姐玩藏猫,她在里面躲过,既宽大,又舒适。
忽然,她听见门响,外面有人讲话,是表姐。过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父皇。她并不觉得奇怪,父皇很喜欢表姐姐,常跟她在一起玩。他们在一起写字,念诗,画画,嘻嘻哈哈高兴极了。可此时他们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他们到外面玩去了?她把衣橱门推开一条缝。外面怎么这么暗,离天黑还早哇?原来,是关了门窗。他们真的到外面去了?
这时,一阵欢笑声从那床的厚厚的帏帐中传过来。她明白了,原来是父皇与表姐姐在那里面做大人爱做的那种游戏。看那床踏板上的两双鞋,一双是父皇的大头深腰高靴,一双是表姐姐的小巧玲珑红绣花鞋,横竖零乱地撂在那里,有一只鞋底还朝上。
对大人们爱做的游戏,她早就看见过,比如父皇与母后,父皇与大姨娘韩国夫人,还有母后跟谁,但只偷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