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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好。既然你嗓子哑了,不如我就地取血,给你治治可好?”,说罢,向近侍使了个眼色,那近侍立刻会意,随处拉了一名奏乐的中原乐师到场上,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眼看着就要砍下去,帐内众歌女舞女吓得花容失色,掩面不敢看,一直鼓奏的欢欣乐曲也突地戛然而止,从乐师的指间漏出几个杂乱的音符,场上忽然一片寂静。
云川冷淡的神情之下隐藏着不忍,更多的是对于这些残暴的刽子手的憎恨:“大王不必迁怒他人,你们要听我唱,我唱便是。”,王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命令手下放了那名乐师,然后看了看云川,用得意的神情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云川长叹一声,目光一一扫过场上那些侵略者的脸,清澈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帐内响起,没有琴瑟伴奏,没有丝竹歌舞,清唱声高高低低,被呜咽的风吹散在每一个角落,像江南一条条河流交织出的泪水,凄婉悠长——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忧伤的旋律吹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喝酒的人停下了饮酒,谈笑的人止住了话头,塞外的王皱紧眉头,说道:“别唱了!”,云川恍若未闻,依旧站在那里,坚持唱完这首歌,这首由百姓的血泪浇成的殇歌。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浓郁的悲凉久久没有散去,在场所有的中原舞女乐师们联想起自身的遭遇,想起家乡父母亲人,无不红了眼圈,伤心垂泪,而塞外的将领们个个面色阴沉,神情古怪,王把手里的杯子捏得格格响,阴森道:“我叫你唱喜庆的歌,你唱的这是什么?”
云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是我们中原百姓的苦难和悲伤编织成的歌,你们这些侵略者的喜悦,不正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吗?”
王气急,将手中的犀角杯往云川砸去,云川挺直背脊,不闪不避,坚硬的犀角砸到了他的额头,渗出鲜红的血来,可饶是如此,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他的目光依旧清明无惧,哪怕王随意一句话就可决定他这个小小戏子的生死:
“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慢着!”
王看了一眼出声阻止的完颜均,问道:“完颜均,你这是要干什么?”,完颜均不顾周围奇特的目光,上前几步,跪地请求道:“请大王将此人赏赐给末将。”
话音一落,自然引起了纷纷热议,王用危险的眼神审视着座下的人:“你这是何意?”
“末将没有什么用意,只是对他感兴趣,末将愿以千金赏赐来换此人,望大王成全。”
王表情复杂,眼里的光幽幽灭灭,盘桓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个寓意深刻的笑容:“我怎么忘了呢,完颜爱卿可是此次战役的大功臣啊,是我们塞外的大将军、大英雄,你既向这个王要赏,我要是不给岂不显得小气?来人,即刻把这戏子送到完颜将军的军帐里去。”
对于这一番阴阳怪气的恭维,完颜均的神情一变再变,只得隐忍住,恭敬地谢礼:“谢大王。”
……
且说云川原以为自己这回在劫难当,本是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却不料最后关头竟被一个塞外将军要去了,他不认得这将军,也不知他是善是恶,心中忐忑难安,他悄悄在袖间藏了一柄匕首,告诉自己,若是这将军敢对自己有所轻薄,他就立刻用匕首刺死他然后再自杀,就算死也不让蛮夷玷污了去。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在帐内从早上踱到晚上,这才终于等到了完颜均风尘仆仆地回来,云川用手紧紧地按住袖间的匕首,用警觉的眼神注视着这个塞外将军,可对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手捧一本中原诗集,开始阅读起来。他看书极其专心致志,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时辰,云川时刻防范着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站得脚底发酸,可迟迟不见他有所行动,云川心中的警惕去了一小半,将信将疑地走到帐内一个铺着羊毛毡子的圆凳上坐下,直到此时才听见完颜均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你不必担心我会侵犯你,我没有这个兴趣。”
云川面上泛红,听到对方开诚布公地讲出来,再怀疑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于是他放下了猜疑之心,犹豫地问:“那……那你为什么救我?”
完颜均看他一眼:“这是我与某个人的秘密。”
云川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这名蛮族将军的身上有种生人勿进的气势,使他没有勇气再问下去,所以只能继续埋头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完颜均再度开口:“你叫云川?”
“……嗯。”
不知为何他问起这个,但云川还是点了点头。完颜均得到他的回答,竟然把不离手的诗集放下了,借着微弱的烛光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的脸,看得云川极其不自在,在经受了好一番严刑逼供一般的目光审视之后,才听到那个男人皱眉得出了一个中肯的结论:
“不像。”
“啊?”
云川莫名其妙。
“你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完颜均显然没把他的疑问当回事,自己问自己的。
“家中父母长辈皆故去了,只剩下一个本家的哥哥……”
无视云川忆起亲人长辈时怅然的口吻,完颜均又问出了一个莫名的问题:“你哥哥怎么样?”
云川可能已经接受了这个男人思维的跳跃性,想到云舟,面上不由自主地洋溢起了柔和的笑容:“我哥哥是我们家的骄傲,也是我心中温和可亲的好大哥,他又聪明,又有文采,小时候我爹让我以哥哥为榜样,所以我从小就很崇敬我哥哥,我俩还一起开玩笑,将来我们一起考功名,入朝为官,一起建设国家,只可惜后来……现在我们都大了,我只希望能看他得到幸福,这比什么都重要。”
云川说完这些话,才意识到自己对一个陌生人讲了太多:“对不起,我说这些,你可能不感兴趣。”
不料,完颜均听后只说了一句:“他会的。”
云川没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完颜均也没解释,两人沉默了一阵,随后完颜均的视线又落回到了书本上,状似专心地看书,直到他不经意间的声音响起,云川才回过神来:
“我也有兄弟。”
云川看着他,没有催他,只耐心地等待着他自己往下说:“我父亲的配偶比草原上的星星还要多,有些是抢来的,有些是买来的。她们为他生了很多儿子,也就是我的兄弟,可能有十几个,也可能有几十个,那都差不多,没什么区别。我只记得我离开草原的那一年我最小的弟弟刚刚六岁,在这个年纪我的母亲死了,他的母亲也死了,所以他很喜欢和我在一起,我临走的时候他抱着我的腿哭着不撒手,我骗他说等草原上的草变黄了,我就回来了。很快又是秋天,草原上的草变黄了,可能他早已忘了我了……”
男人的语气平板克制,没有任何起伏,但云川却听得心潮起伏,沉浸在思绪之中,许久之后,才听完颜均问他:
“你的歌唱得不错。”
云川没有回答,因为想到哥哥,想到自己的家乡,想到兵荒马乱,想到国仇家恨,一时不想提这些事情,可那男人却像有读心术一般,一语道出了他心中所想:“你想念你的家,想念江南,是不是?”
云川一愣,点点头,眼中满是愁绪,完颜均只淡然道:“离家久了,自会思念起家乡种种。你不必感到奇怪,我只是一个人待得久了,想将这些话找另一个人说说,只是他不愿听我说,其实我多想让他知道,我家乡的落日有多美,无边的草原有多广袤,还有我母亲教我唱的歌,我记得是这样唱的……”
那天夜里,云川是听着那个男人的歌声入睡的,他的声音沉郁浑厚,好比悲怆的马头琴,旋律空灵飘渺,就像是草原上吹来的苍凉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
“鸿雁飞,向北望,那里有我的家乡
秋风吹,天苍茫,草原上牛羊成行
鸿雁飞,向何往,马头琴拉起忧伤
叶儿凋,秋草黄,江水尽头可有我的家乡?”
……
自此后,云川被安置在完颜均的军帐里,总算不用再受白眼欺凌,那个男人似乎很忙,经常几天几夜不见他的人影,偶尔回帐中也很少和他说话,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完颜均就再也没有主动和他交谈过,通常都是两人各管各,如此相安无事了一阵子。直到不知过了几日,有天夜里云川已经睡下,忽听得外面一阵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