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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清寒,穿透窗棂,照彻堂前玉砌雕栏,少年疏朗英挺的眉宇间拢着厚厚的阴云,散也散不开的凝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转身,下一瞬,却已经与那双眼睛对上,再也无法动弹。
那双眼睛里,有最晴朗壮艳的天空的颜色,纯净得不含半分杂质,却偏偏又张扬得无法无天,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生生插进他的心里。
“上好的竹叶青,喝不喝?”
玉手轻扬间,一个酒坛已经顺势飞到他怀里。星光下,她的唇角微微上翘,笑容灿若明星。
“辛衣?”他呆呆看着她,唤出她的名字。
她笑着朝他眨了眨眼睛,还待说些什么,却已经被他整个拥入怀中,那样用力,那样强势,仿佛想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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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们两并肩坐在月光下,抱着酒坛喝酒时,李世民仍是定定看着辛衣的侧脸,连动也不敢乱动,仿佛面前的人儿只是一个触即碎的幻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端的是虚无飘渺,叫人握不住半分实感。
“你看够了没有?”辛衣瞪他一眼,唇角紧绷,眼底却分明已有了掩不住的笑意。
他也笑了,笑得那样开怀,说道:“不够!”
说话间,他整个身子干脆凑上前去,一手捧起她的脸,沿着那熟悉的轮廓温柔而细致地摩挲着,唇角却钩起坏坏的笑:“怎么也看不够,除非你留在我身边叫我看一辈子。”
辛衣被他那无赖模样被惹恼了,想也没想,抬起脚便是一脚飞过去。李世民嘴里故意大呼小叫,身体不经意间却早已经避开了她的袭击,顺势将她整个人揽进了臂膀。
“我做梦也想不到,你会来找我。辛衣,我好欢喜,好欢喜……”
他温热的唇轻轻贴在她的面颊,声音异常低沉暗哑,仿佛蕴含着无穷的柔情,又带着一丝叫人难以察觉的轻微颤抖。辛衣身子一震,心头名就软了下去,任他拥紧了自己,没有再挣扎。
一时,两个人相互依偎着,月光如水,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浸在溶溶月色里,微微浮动,满庭里酒香、花香郁郁如迷,弥漫了整个天际。
那一刻,周遭所有喧嚣都仿佛消失殆尽,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呼吸声和血液在脉搏里汩汩流淌的声音,交织着,碰撞着,缠绕着,逐渐融为一体。
叫人忘了此生是谁,此身又在何处……
“你这家伙,从来都没有叫我省心过,总是干一些出人意料的事。”良久,他轻轻抚摩着她的鬓发,话里明明有责备,脸上却流露出近乎于宠溺的温柔。
“我高兴,你奈我何?”辛衣轻哼一声,眉宇间依旧挂满了平素的骄狂不羁,可在这旖旎的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化成了小女儿的娇嗔柔语,缠绵悱恻。
李世民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娇俏的模样,只觉得心头一荡,连魂魄都飘飘摇摇不知所踪。
他贴近她耳际,轻叹一声,道:“我怎能奈何名震天下的宇文将军?我最多能奈何我那千里寻夫的媳妇儿,想着怎么欺负她一辈子。”
此言一出,辛衣顿时脸上象火一样的烫了起来,连忙用力将他推开,坐得离他稍稍远了些,体内剧烈的心跳才渐渐缓下来。
“你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他只是看着她笑,却不言语。她仍气恼着,斜眼瞥他一眼,却不觉怔住了。他的笑容里此时不知为何竟搀杂着无言的苦涩,如同乌云遮住了骄阳,雾霭湮没了星辰。他,在烦恼着什么?
“我听说,你爹爹出事了?”辛衣转头问道,他是为了这件事而忧心吗。
李世民轻笑着牵牵唇角,划出一道微嘲的曲线,道:“原来你也知道了,可这事说来也奇怪,皇上下旨将我爹下狱,可过了不久,却又来一旨,说是无罪释放。”
辛衣一怔,不解地问道:“这却是为何?”
李世民笑容里闪过一丝冷意,道:“这次皇上兴狱的理由,表面上是有人诬告我爹私通、叛逃突厥,但实际上却是大有文章。”
辛衣挑起眉,望向他:“怎么说?”
“你这些日子不在朝中,所以还不知道张须陀将军奉旨讨伐瓦岗寨之事吧。”说到当今局势,李世民的脸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辛衣猛然一惊:“什么?张将军与瓦岗寨交手?战况如何?”
“败了。”李世民缓缓摇摇头,道:“山东隋军全军覆没,张将军战死沙场。”
战死沙场,听着那四个字从他唇间慢慢吐出,辛衣只觉得心忽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裂开了一个缺口,有种无可抑制的哀伤自内而出,四处流窜,却找不到可以宣泄的闸口。不自觉地,她双拳紧紧握在了一起,那样用力,直到指节隐隐透白。
她还记得,那年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情景。还记得那个威名震天下的老将军,以一已之力,孤独地支撑着大厦将倾的隋朝。如今,连他也已经不在了。
大隋的柱石之臣已亡,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已经快走到尽头?
辛衣不由一阵黯然,只听李世民继续说道:
“李密设下计谋,与翟让分兵合击,一战击杀张须陀。张将军手下秦叔宝、程咬金、罗士信等名将纷纷归降李密,瓦岗寨趁胜一举拿下荥阳城,并派精兵西进,攻克洛口仓,如今瓦岗寨的势力已是愈见强盛,再非寻常草寇可相匹敌。”
“罗士信和秦琼都已经归降了李密?”辛衣听到这两个名字惊得几乎要跳起身来,却被李世民伸过手来,轻轻按住肩头,宽慰道:
“他们起码都还活着,你无须担心。只要人还在,迟早都还有相见的时候。”
罗士信,那个那个被她一手带出来的骁勇少年已经被瓦岗寨所降,想到此辛衣一时心里纷乱如麻,微微定了定神,转头问道:“你说的这些和你父亲被囚一事有何干系?”
李世民讥讽一笑,道:“因为李密姓李,而我爹,刚好也姓李。”
“姓李?”
“你可还记得那首‘桃李子’的歌谣?”
辛衣敛眉细想,终于明白这话中的含义。
“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民间纷纷传言此歌谣寓指“李氏将兴”,如今李密得势,瓦岗寨大破隋军,这歌谣定然已经传入了杨广耳中,这位多疑的帝王,开始害怕了。
李世民说道:“‘李氏当有天下’的谣言由来以久,早在文帝杨坚在位时,他有一天梦到洪水淹没都城,万物无踪,唯有一棵李树昂然挺立在大水中不倒,为了对付这个不祥的噩梦,文帝特命大臣在关中地势高耸不怕水淹的地方,重新建造了一座新城作为首都,这便是大兴城的由来。”
辛衣也曾听爷爷说起过这事,当下默然点头。
只听李世民继续道:“从那以后,文帝也对姓李名字又带“水”旁的大臣特别猜忌。当年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因为家族强盛,他侄子又小名‘洪儿’,竟被全家抄斩。如今这‘桃李子’的歌谣,又触动了杨家皇帝的敏感神经,正好这时诬告我爹叛逃突厥的奏章也到了,可想而知,杨广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辛衣默然片刻,说道:“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赶尽杀绝,不是吗?”
“哼!这一次,只不过是一个警告,他早晚会动手。不过,我绝不会容许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清冽月色,映着李世民年轻英俊的脸上豪气勃发,充满着自信与骄傲,那气势,就宛如仿佛随时会跃入云霄的蛟龙,森然搏人。
“你准备如何做?”
“这一次的事情,使得爹爹下定了一个决心。而我,会辅助他达成心愿。”
辛衣抬首,怔怔地望着他,眸中的光芒却渐渐黯然,似被阴云遮蔽了星辰。
李世民转过头,忽然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目光异常闪亮,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却坚决得不容置疑:“辛衣,留在我身边,不要再回江都了,好不好?”
她没有回答,身体却颤抖了起来。
李世民手上用劲,硬是迫得她仰脸与他对视。他的眼睛幽黑沉暗,深深地望进她的眼中,带着浓浓的诚恳之色,“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
当辛衣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的时候,两个人的呼息都有些紊乱。除了轻微而无法抑制的喘息声,空气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静静流动,悠悠淡淡,缥缈难辨,却又牢牢将他们笼罩在其中,无孔不入。
“我有我的立场,你别逼我,让我想想……”辛衣有些艰难地蠕动着嘴唇,答道。
“好,我等你。辛衣,我等着你。”
他挑起她的下巴,深黑的眼睛中神情复杂,格外幽深,却又格外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