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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说何况这一二年间,也不曾再听说宝亲王叔曾与季府有过甚么亲密交往,只是话尚未出口,却已被严婕妤一口打断:“依我看来,是你对那丫头也颇中意,一心想要鱼与熊掌二者兼得,就不曾有过于此事上大做文章罢!”
林垣掣先是嘿嘿一笑,旋即忽然惊觉,冲口道:“姨母的意思……”
严婕妤无奈的望他一眼,半晌才淡淡道:“这几日,我也曾在你父皇跟前提出想为你早日完婚的话,你父皇却以长幼有序为名,拒绝了!”
林垣掣点了点头:“此事孩儿也略有所知,据说父皇打算循例先行纳采问名之礼。孩儿也计算了。我皇家嫁娶礼节原就甚是繁琐,若父皇有意稍稍延后婚期,想来待一套礼节尽数完备,婚期也应是在明年了!”
严婕妤一笑点头:“不错,而且礼部已为老四择定了纳采问名的日子,这个日子便在三日后!”林垣掣唇齿翕张,将言未语之时,严婕妤已抢道:“幸而如今尚有足够的时间,姨母已使人想法提点你父皇,使他尽快得知宝亲王之事,从而终止老四的这门婚事!”
林垣掣诧异道:“姨母这是打算市恩于宝亲王?”他口中说着,面上神色却颇不以为然。
“不!”严婕妤神色自若道:“一则先叔后侄,二则出尔反尔,这两点相加,于皇室颜面无疑大损,你父皇心中又岂能不知,因此不管如何,他们叔侄二人注定是谁也得不到了!”
林垣掣耸了耸肩:“若父皇执意要装糊涂,那姨母又该如何?何况他们二人得不到,孩儿这面亦是一般的无有好处。况这桩婚事虽未明告天下,但京中公卿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忽而弄出这一番事来,无疑大大有损季家颜面。季家若知其中端的,又岂能善罢甘休。到头来,却仍是将季家推给四哥,于我们亦无丝毫好处!”
严婕妤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不觉大感意料,当即眼含欣慰的瞧一眼他,笑道:“这一点,姨母自也考虑到了。若你父皇执意装聋作哑,姨母亦有应对之策。掣儿该知自古以来,婚姻之道讲求的便是三书六礼,那么。我们便在这上头动一动手脚!”
林垣掣愕然道:“掣儿糊涂,还请姨母明示!”
严婕妤淡然道:“纳采问名之后便是纳吉之礼,循例,当卜算二人年庚八字是否相投,若有冲撞相克之处,这桩婚事自然难成。如今你可明白了?”
林垣掣一震之下,冲口道:“不错,即或父皇先时尚装着糊涂,我们再火上浇油,添上这么一出,他也必定迟疑难决。双管齐下之余,这桩婚事必然不会再议。只是季家……”
严婕妤莞尔轻笑,愈觉容姿妩媚,仪态万方:“季家那面,倒也不怕。你父皇既有言在先,如今因故不成,那他定会给那丫头再指一门亲事,断不会委屈她。如此一来,季家便是心存怨恨,却也不会完全投向老四。况依我看来,他们家对这门亲事原也不甚热切,我今日唤你前来,便是想问一问你,你那么有无合适人选,堪可配得上这丫头,且让季家闭口无言!”
她在后宫多年,朝堂之内自有属于自己的派系,但她这几日细细斟酌,却觉想在自家阵营之内,寻出一个身世、才貌皆可配得荼蘼,且能让季家满意的人选着实不易。毕竟有林培之、林垣驰叔侄二人在前,后人也只能空叹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了。
林垣掣也自俯首细细想了一回,半日苦笑道:“孩儿这里,一时半会的,亦寻不出合宜之人。孩儿又想着,与其弄巧成拙。倒不如稳健行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严婕妤轻叹道:“如此看来,倒是平白便宜了福威伯府了!”她说着,一时却又联想起从前之事,因笑道:“从前姨母观我大乾开国史,总觉福威伯这福威二字颇有可笑之处,到了今儿才觉出这一个‘福’字果然妙极,百余年后,犹能庇及后人!”
福威伯林家先祖原姓于名焕,太祖起事之初,于焕便以子侄身份鞍前马后,拼死效力。此人相貌平平,武艺平平,带兵打仗亦无甚特别出色之处。但此人运道却是极好,每每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被太祖誉为本朝第一福将。后更收为义子,赐姓为林。
国立之后,以军功而封伯,是为福威伯。
严婕妤这般一说,林垣掣顿时便已明白过来,因一拍膝盖,脱口道:“当真便宜了林明轩这小子了,只是他素日与四哥交往甚密,只怕……”
严婕妤一笑:“他是他,林家却是林家。况正因他与老四交往甚密,如今我们却将这丫头许了给他,那你说他们二人之间会否因此生出些许芥蒂来呢?景山潭内,老四亲自救她上来,察觉她为蛇所伤,又有吮毒之举,你说,他若不细细检视,又怎知她是伤在足踝之处……”
林垣掣恍然击掌:“不错,不错!姨母此计,果真绝妙!孩儿佩服不已!”叹息完了,他却又忍不住欣然道:“此事若好生利用,将来却不难将林明轩拉到我们这边来!这小子与穆家的穆远清、闫家的闫超凡相交莫逆……哎,姨母这一招当真是神来之笔,不知如何想到!”
严婕妤心中也甚得意,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只抬手在他脑后拍了一记:“莫拍马屁了,得了空,且去你舅舅家中走上一走,好好谢他一谢!若非你舅母在我跟前提及此事,几乎被你误了大事。”林垣掣忙笑吟吟的应了。
正文 49 只做初一,不做十五
将至五月,天气阳明。风和日丽。船行水上,但见远山隐隐,碧水悠悠,侧旁时时传来渔家洒然欢快的歌声。荼蘼头戴帷帽,轻纱遮面,悠然立在船头,手中闲持玉笛,却只轻击掌心,并未吹奏。长风拂起她轻薄的白色暗纹绢纱长褙子,愈觉纤腰一握,几欲乘风而去。
船行数日,一路顺风顺水,走的却并不快。荼蘼此行出来,一来为避嫌,二来也抱着远离京城,求个自在的想法,因此并不着急,途中凡遇可观之景,她都要下船游玩一番,倒也轻松自在的紧。后舱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也不回头。只笑道:“二哥也来看风景?”
缓步过来的正是季竣廷,听了荼蘼问话,他便笑道:“沿途风景岂非大同小异,总也看着,却又有甚么趣儿!”他说着,便在荼蘼身边站了。
他才站定不多久,那边慧芝已笑吟吟的出来,臂上却托了一袭雪青色潞绸长披风。荼蘼见了,不觉笑道:“这天气,哪还用得着这个,亏你却还巴巴的翻出来!”
慧芝一面将披风给荼蘼披上,一面笑道:“二爷见小姐独立船头,想着小姐身子尚未痊愈,怕你吹了江风,又着了风寒,特意让我拿来的,小姐给个面子好歹穿上罢!”
荼蘼闻言一笑,便不再多说甚么,由着她为自己系好披风,又随手将手中玉笛递了给她拿着,自己却抬手拢了拢披风,又问季竣廷道:“三哥呢?怎么不见?”
季竣廷随口道:“他在船上待了几日,正自气闷。昨夜停船之后,他一时无聊,便靠在船舷边上,钓了半夜的鱼,早起又看了日出。却是一夜未眠。此时正值午后,便小憩去了!”
荼蘼听得一笑,这才想到,今儿早间见着季竣灏时,果见他有些无精打采的,原来却是这个缘故,因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几日阳光好,晒得人暖暖的,倒比春日还更渴睡些!”
季竣廷闻言,便瞪她一眼,道:“既是渴睡,那便该多休息才是。你如今外表看着虽是好了,但毕竟病后没有多久,身子还虚着,正该多睡些才好!”
荼蘼一笑,忽然问道:“二哥,我们出京有多少时日了?”
季竣廷不提防她会问起这个,怔了一下,略算了一算,才道:“快有十日了罢!”
一边的慧芝笑道:“若从出京那日算起。到今儿倒是刚好第十日呢!”
荼蘼歪了下头,笑道:“已有十日了么,我倒没怎么觉得呢。还是出京的好,在京里总觉得太过抑郁了些,杂事又多,总也不得安宁!”
季竣廷颔首笑道:“这倒是真的,在庐山待了几年,人比从前也懒散了许多,才一进了京,往几个世叔世伯家中走了一遭,眼看着那些规矩,心中便觉厌烦透顶!”
荼蘼没有答话,半晌却忽然笑道:“二哥,你说我们这一走,若是忽然决心不再回去而就此消失在山水之间,你说京里那些人,可不知要闹成甚么样儿?”她有此想法,其实非止一日,只是心中眷顾甚多,总无法抛舍,此刻有感而发,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季竣廷微怔,旋即笑道:“这世上,从来只闻情人私奔,却不曾听说有人竟会偕兄长私奔遁世的,难道你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