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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浅笑道:“三哥好兴致啊。”
三皇子微微瘪了瘪嘴,欲言又止的一会,才道:“贤弟,你说,咱们皇家之人,一生下来便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无时无刻不念着家国天下,既想要施展抱负,又想着身边阻碍重重,为了这些不得不勾心斗角,有什么好?”
杨宗志听得一呆,他不是皇家之人,当然说不上话,只是心下暗想:“外人常言皇室一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八面的紧了,怎么会有这么些个感慨?”回想起那日里忽日列曾跪在自己大营中,狠厉道:“人人都羡慕我们这些出身高贵之人,以为得了上天恩赐,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又有什么好,从小开始便整天勾心斗角,只有……只有在紫儿那里,我才能觉得自己活得充实而舒适。”那话中之意与现下三皇子口中所说,竟是有些异曲同工之意。
三皇子转头见他默默思忖,闭口并不答话,他眼神一闪,接着又道:“贤弟你机智聪明,朝中上下人人佩服,你出师在外,屡立战功,可是朝堂之上不见得你有勇猛便能行事无碍,想当年先皇还未即位的时候,翰宗皇帝甄选太子,洛都曾经掀起二王争霸的血雨腥风,这些……贤弟你都听说过的罢?”
“二王争霸?”杨宗志茫然的摇了摇头,道:“爹爹曾经跟我说了一些只字片语,但是语焉不详,我实在是所知有限。”
“哦……?”三皇子呵呵笑了起来,语气悠远的道:“是么?翰宗皇爷爷是我南朝的第三位皇帝,自太宗皇祖从前晋手中取得江山,短短百余年间,我南朝已经先后出了五位天子,太宗皇祖登基的时候五十出头,在位不过十余年便归了天,太宗皇祖驾崩后手下五个皇子夺位,闹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最后大家伙争持不下,不得已分成了两大派,大皇子也就是后来的神宗天子联络两位皇子,搬出了年迈的皇祖母,拼命打压节制了四五年,这才如愿即了位。可惜神宗老祖宗皇位也没坐多久,十来年后便又驾崩,这才传位给了皇爷爷。哎!”
三皇子话声中唏嘘不已,杨宗志听在耳中也是心悸,此刻天色宁定,昏黄的落日渐渐掩下枝头,遮在高高的院墙后已不得见,身遭冷冷的空气弥漫上来,他只觉得衣衫单薄,禁不住想打个寒战,三皇子道:“翰宗皇爷爷是淑妃所生,神宗皇祖汲取了五皇子夺位的教训,早早的便立下了继位人,但是翰宗皇爷爷名不正言不顺,并非皇后的嫡子,皇后一派自然不满,可是神宗皇祖一意孤行,任是谁的话也听不见去,朝中上下自然无人敢当面反驳,直到神宗驾崩归天,国舅爷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翰宗皇爷爷的血统,翰宗的淑母只是寻常的江南选妃,身后并无过硬的靠山,国舅爷仰仗着皇后的余荫,处处挑衅翰宗皇爷爷的血统,就算是登基大典的庆宴上,也借醉闹事,皇爷爷忍无可忍,派龙虎卫将官当夜抄了国舅爷的家,将他投入大狱,候时问斩,皇后自然坐不住了,便派手下的亲子献臣们轮番去喊冤,又在慈宁宫前大吵大闹,皇爷爷的淑母本是个心慈手软的妇道人家,被她实在吵得受不了,便叫人偷偷将国舅爷从天牢中放了出来,官复原职,只是如此一来,国舅爷的气焰愈发嚣张,朝中无论大事小事,他都要管上一管,大至疆土封吏,小到节选秀女,后来皇爷爷一生膝下无子,朝中人议论纷纷,都言道只怕这还是入了国舅爷的蛊,他是当朝大员,想要安排皇爷爷宠幸妃嫔的事情,还不是轻而易举。”
杨宗志听得一惊,恍惚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他前些日在江南听卓天凡说起过,翰宗膝下无子,造成只能在两位近亲的亲王中选出一人继位,也正是这个原因,造成卓天凡等人北扑幽州城,犯下终生难安的罪过。
三皇子哈哈一笑,奚落道:“只不过可笑的是,那国舅爷忙碌一辈子,他拥戴支持的那乖侄儿却又不争气,二十多年来生下女儿无数,却是一个子嗣也见不到,到了皇爷爷四十多岁时,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眼见着大寿将尽,无可奈何之下,才决议在两位有德才的亲王之中选出一个继任者,当日朝中,惠王善战,敬王主内,群臣一致推许了这二人,皇爷爷心想:两个都有贤能,一个能文,一个擅武,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要选他们哪位,就在这个时候,洛都爆出二王争霸,一个亲王败走被拒之城外,忿然引北方蛮子进攻北郡,父皇惠宗这才名正言顺的坐上了皇帝之位,一坐又是十多年光景。”
杨宗志嗯的一声,叹息道:“如此说来,咱们南朝的天下,每过十几二十年,只怕便会有着一场浩劫和大难,轻则一方家毁人亡,重则生灵涂炭,搅的天怒人怨。”
三皇子道:“贤弟说的极是,这些浩劫的起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一个‘权’字害人,我自幼苦读诗书,朝史中记载的若有若无,这些都是家丑,自然不愿流传百世,但是总有些耿直之辈,偷偷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以警示后人,我读到其中一些,往往痛心疾首,深以为戒。”三皇子说到这里时,语气一派坚毅,杨宗志晃眼看过去,此时天色逐渐黑尽,冥冥的院外幽火照射进来,自己并不看得真切,只能依稀瞧见三皇子眼神中光芒大盛,嘴角抿住,仿佛想起前事,下意识真情流露。
杨宗志心底叹息一声,先前多次听到过朝中议论,三皇子有贤能,是先皇最最器重的后人,也是皇位大统的最佳人选,现下听到他口中说起过去的想法,暗道:“三皇子倒也是个贤者,怪不得先皇传位给皇上的时候,没听说他怎么闹过,二王争霸的场面自然也没见到。”继而又想:“那他先前与忽日列勾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三皇子转过头来,静静的倪视杨宗志,见他皱起眉头,刀削刻画的俊脸上肃色一片,三皇子拳头一握,道:“贤弟,三哥今日与你说一些知心话,三哥当你是自家兄弟才会对你说起,你可要保证不得对外宣泄,否则……只怕咱们二人谁都人头难保。”
他说到这里,微微咳嗽一下,又道:“父皇坐了十六年皇位,初时倒也勤政爱民,到了后来……到了后来天下宁定久了,他老人家的心思自然也转了个向,对起美色愈发的在意,朝中每年甄选秀女,他老人家都会亲自去看,看到中意的便直接带往后宫,几天几夜也不出朝,不理政务,那个时候我还年弱,茫然不懂得趋炎附势,看到这样的行为倒也闯了几次后宫,一开始的时候,先皇口中虽然不说什么,越到后来他老人家也愈发的不悦,愚兄我熟读经史子集,向往孔丘一家之说,做梦也是要以儒家治国平天下,先皇他老人家看我年少时便能背诵四书五经,对我倒是宠爱的很,后来我的性子与他老人家愈发冲突,他便对我冷淡下来了。”
三皇子口中说的密事,实在是杨宗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不知三皇子口中说的是真是假,爹爹平日里也不会说起这些朝中的事情,所以只得噤声不言。
三皇子顿了一会,再道:“后来贤弟你回朝之前,前年末,先皇已经病入膏肓,我依照儿孙之礼,自然是节守在床侧,汤药针石候着,那些日子,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先皇都会宣召京兆驿福大人和……和他的女儿觐见,并且屏退从者,就连……就连愚兄也不能呆在皇宫内。”
他说到这里,咬一咬牙,语气已经变成恨声,气怒道:“我起先只是有些奇怪,只当先皇有些要紧事与福大人商议,只是……一个多月来,日日如此,有天夜里,我便……我便没有当真离去,而是到了皇宫门口转个弯,又从朱顶红花园的侧面绕了进来,偷偷躲在花坛下面等着,直到……月上三杆,那福大人果然又来了,侍卫太监在前面引路,那福大人径直到了父皇的寝宫外,便垂手站在外面,太监们却是……却是引着那福小姐独自进了内间……”
三皇子的话说到这里,杨宗志哦的一声,惊道:“竟有有这等事?”眯住眼睛想了想京兆驿福大人,实在是想不起这人到底是谁,京兆驿主管城隍布兵,照说自己应该见过,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三皇子点头道:“这事是愚兄亲眼所见,怎么不是真的,贤弟,愚兄当时在花坛外看到后也是大吃一惊,便……便蹑手蹑脚的翻到寝宫窗户外偷听,愚兄当时又惊又怕,生怕被人发觉了,又对此事放不下心,只能大着胆子凑近去,只听了一下,便……便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吃吃媚笑声,那女子媚言媚语的蛊惑父皇道:‘皇上,宁儿将自己的身子都交了给您,您……您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