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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抱着秀凤走到方才印荷等候的矮树底坐下,树边有小溪潺潺流过,叮叮咚咚声音清脆入耳,北风吹起,刮得头顶树枝左右摇晃,也刮得天空的云朵纷纷北去,夜空晴朗,星光和月光渐渐露出头脸,照耀在这江滩边的田园之中。
杨宗志紧了紧怀中的病佳人,将自己的手心又抚弄在她冰凉的肩头,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个窈窕的黑影子静静的站在北风中,扑簌簌如同醉柳。过一会,身下咯的一声,秀凤缓缓睁开如梦的星眸,大眼睛一眨,比起头顶的星光也是璀璨不遑多让。
秀凤紧了紧自己的小脑袋,尽数都纳入杨宗志的怀内,只是这么相互依靠着,便让自己活得如此充实,她不觉稍稍抬起小脑袋,深情无限的倪视住头顶杨宗志的侧面,轻笑道:“宗郎啊,你……你在想些什么?”
杨宗志叹息道:“世事如棋,往往看不真切……一年之前,我带兵打到阴山脚下,在阴山上碰见个白发的老道长,他给我摆了一局残棋出来,只是要点醒我万勿仓惶北进,而应该转师回朝,我当日年轻气盛,浑然也不放在心上,而是自顾的带兵去了凤凰城……”
秀凤听得凤眸一亮,咯咯娇笑道:“是了,若不是你来到凤凰城里,我们……我们也不会那样遇见,人家……人家也不会这般受你的欺负,让你……让你将人家的小心思里占了个满,你还兀自不如意,更要人家将自己的小命也交到你的手心里,才算得意。”
杨宗志摇头笑道:“咱们身份如此,就算那次在凤凰城里不碰见,日后指不定在其他什么地方,或许是沙场之上,又或许是庙堂阴谋之争中会面,你这小狐狸向来足智多谋,又甚是得到你父王的宠爱,我要对付你可不容易。”
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夜色,天空透亮,遥想起前尘往事,相交风月,不禁心底里都泛起快慰的涟漪,秀凤缓缓闭上星眸,娇声道:“宗郎啊,你……你再抱的人家紧一点,嗯……你说说,若不是那天夜里,你稀里糊涂的闯进人家的小院子,拉着人家,就让人家跟着你回家,我们要在其他场合下匆忙擦身而过,你……你还会将人家的心儿,勾得这般彷徨无主的么?”
身边清冷,秋夜起风后,空气中带着丝丝的水汽水雾,但是秀凤斜倚在杨宗志的怀内,但觉此刻才是自己有生以来,罕有的甜蜜满足,说了几句话,她不但羞红了嫩白的双颊,更是娇躯内也温暖如火,杨宗志低下头来,点了点朱漆般的大眼睛,不觉失笑道:“我不知道,我到了此刻才明白世事总是难以预料,有时候你万分笃定的一件事情,到了手上却发现早已物是人非,而你从来琢磨不到的事情,却又顺风顺水,哎,就好像今日碰见那位卓老前辈,他正当风头正劲的健年,却没想到发生了这么件事情,使得他自己心灰意懒,放掉了多年浴血打拼下来的江湖地位,而是孤身去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当中,他的心底里,委实也有着他的痛苦,自责和后悔。”
杨宗志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再说到我师父,他老人家忠肝义胆,为了对别人的一句承诺,便守口如瓶,十多年来都不敢将这件事情宣诛于口,却也惹得师娘对他猜忌不断,后来师娘更是离了他的身边,回到了峨眉山,师父他老人家这辈子守信守义,何尝心中又没有自己的难过和郁结。”
秀凤幽幽的叹了口气,娇滴滴的道:“宗郎啊,你说的不错,他们都是响当当的好男儿,可是……可是却又受到朝官的挑唆,犯下了错事,宗郎你说,那个什么敬王爷留给什么莺儿姑姑的绢布上,写着的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两句话,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宗志想了一想,摇头叹息道:“这两句话字面上,只是在说情,看起来与国家纷争,江山社稷可搭不上任何的干系。”
秀凤咯咯的娇笑一声,梦幻般的星眸直直的倪视住杨宗志的面庞,缓缓喷着口齿晕香,低声道:“许是……许是那个什么敬王爷,也好像宗郎你这般,千方百计的勾住了莺儿姑姑的小心思,这样一来,他们两个一个是南朝的王爷,更是有继承社稷的寄望,而另一个……另一个却是个异族的不知名女子,又怎么能有好的结果,所以才会留字写道:长久时……朝朝暮暮。”秀凤说到这里,念想起自己的情形,哀哀的低叹了一声,声音酥软的入耳,不觉让杨宗志的心头也起了共鸣。
敬王爷和莺儿姑姑之间的情事,他由来也没有听人家说起过,他对敬王爷的生平为人,仅限于爹爹在回忆当年长白山追剿之时,说过的几句话,此刻回头想想,敬王爷在皇位争夺最激烈的时刻,竟只身带着家从赶到北郡去,难道……难道只是为了与这莺儿姑姑会上一面,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和责任么?
而那柯家一族更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被一群江湖汉子们冲杀进去,杀了个满门不剩,那对小姐妹虽然并未葬身刀口,但是……她们年纪幼小,又体弱无力,家中遭遇此等惨事,大火四起,想来她们要独自去逃命真是千难万难。
杨宗志叹了口气,唏嘘不已的道:“这事情的内幕只怕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事情过去十多年,当事人大多死的死,散的散,而且当年皇位之争早已落下帷幕,先皇惠宗皇帝即了位,又过十几年,惠宗皇帝驾崩,才传位给了当朝的仁宗皇帝,卓前辈和我师父等人想要建功立业,为南朝子民谋福祉,却不知道自己作的是对是错,若是杀对了人,那倒还罢了,只不过落下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名声而已,若是……若是杀错了人,这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死在手底,当真有些接受不了。”
秀凤轻叹道:“可惜秀儿命不久矣,不然……不然秀儿当真想回去问问父王和老臣子们,看看……看看当年那莺儿姑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再来看看……再来看看……”她说到再来看看,本是想说,再看看她与赛凤到底是不是当年柯家留下的后人,只不过这话到了嘴边,她不知为何,竟然不忍心让杨宗志失望,便住口不敢再提下去。
杨宗志呆坐了一会,身边北风吹奏,倒也让他的脑子愈发清醒,他回思起卓天凡临走之前留下的话,忽然心头一动,轩眉道:“对了,方才卓老前辈说你们凤舞池的内力里面,被人留下个命门,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凤咯咯的娇笑一声,笑颜如花,看在夜色下更为分明,她轻启樱唇,媚声道:“宗郎呀,阴葵门和王老祖师的事情,人家倒是隐约听师门的几位师叔说起过,但是……但是我师父她老人家自来不苟言笑,从来不会像你这般一会板着脸,一会毫无正经的逗弄人家,所以命门的事情,人家可是半点也不知道。”
杨宗志舒缓开眉头,点头道:“我在西蜀罗天教的时候,曾经听了阴葵门两位后人说起过这件事情,当年南茗公主被人捉到了北疆,好像是长白山附近,朝中派了一位副都统去追,那位副都统姓王,单名一个妥字,便是后来的王老祖师,他在道上救下了南茗公主,带着南茗公主到了一处山水田园养伤,就这么静静的渡过了几个月的时光,就在这段日子里,他们朝夕相处,王老祖师对那位南茗公主暗暗生了情愫。”
秀凤咯的一声,娇气道:“那这位王妥可没有本事的紧,他跟着祖师婆婆这么多岁月,却一点也没有摸到人家的芳心,可不像某位蛮横的少将军,将人家强行掳走了,也……也将人家的心儿偷得一点不剩。”秀凤说完了话,不觉抿嘴娇笑了起来,声音顺着北风响起,再低头看她此刻晕红着双颊,当真是艳丽不可方物,如同一朵怒放的幽兰。
杨宗志看的心头一动,不觉哈哈笑起来,宠溺的道:“你这小狐狸又拐弯抹角的骂人,王妥有没有本事我可不清楚,但是他对这南茗公主可谓情深义重,后来前朝兵败,他们二人在市镇得到消息,便结伴回了大都,南茗公主眼见山河破落,便偷偷率众谋事,王妥都甘愿无悔的陪在身边,他们几番密谋也不得成大事,最终南茗公主却是丢下王妥一人,独自去了神玉山创下凤舞池,这……这王妥倒是有些可怜。”
杨宗志说到这里,忽然眉头一昂,仿佛想起了什么,但是一时又丝毫捕捉不到,秀凤在身下轻笑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呢,我听派内的师叔们偷偷议论说,说是……说是那王妥本是个粗汉子,一点也不像你这般整日笑吟吟的害人,那王妥不苟言笑,却又……却又……”她小声小气的说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