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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风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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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风的首相,辅佐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帝,能令人放心吗?朝政能有作为吗?只怕是权力到手就难于掌握了。她思索着蔡确、张璪、章惇“拥立雍王颢为储”的用意,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这几个联手为伙的重臣意欲何为?是针对王珪而发?是发泄对官家的不满?是着意制造混乱?是追求更大的权力?人心难测啊!“雍王颢”远非帝王之才,是断不可“立储继位”的。她厌恶王珪,厌恶蔡确、张璪、章惇,她的思索落到司马光、苏轼身上,开始考虑起用司马光、苏轼的时机……
  四更梆鼓敲响,声声敲打人心。
  寝室病榻上的皇帝赵顼,病情骤变,面色呈青,一口一口地倒着余气,嘴唇也慢于闭合,一双沉重的眼皮微微睁开,呆滞的目光似乎在寻找什么人。是寻找皇六子亻庸吗?皇后急忙安慰地说:“皇太后已诏皇六子进宫了。”皇帝赵顼垂下了眼帘,御医沈安士急忙取出银针,扎进了皇上手腕上的内关穴和间使穴,以延续垂危的生命。
  御堂里,皇太后仍在闭目思索着。也许由于应付“立储之争”举措已经落实,皇六子亻庸已进福宁殿,甲兵已伏于御堂两厢,王珪已奉旨进宫,高公绘已至雍王府和曹王府,她的心境稍为宽释,便把思绪落在祖宗法度制内的功能上:大宋一百多年来,“立储之争”屡出,然从未构成社稷动摇之灾,全赖祖制“三权分立”、“兵将分离”、“强干弱枝”、“由中制外”等法度国策的福佑,若宰执大臣权专而握兵权,如此险关就难以度过了。“祖宗遗制终不可废,太祖太宗的国策终不可变啊!”正是这个焦心夜晚的思索,确立了她今后八年间预政的施政基调……
  元丰八年三月五日清晨日出卯时,蔡确、章惇、张璪带着二府、三省、谏院、御史台官员六十多人,从延和殿出发,以问疾为由向福宁殿走去,也许他们意识到此次行动意义的重大,都绷着面孔,闭着嘴巴,脚步有力,心情沉重,使大内皇宫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他们进入会通门,绕过睿思殿,突见福宁殿四周禁卫环列,宫门紧闭,情状异常,宦侍头子梁惟简踱步于丹埠,森然可怖之气迎面扑来。蔡确心先怯了:皇太后早有准备啊!他突然觉得身后群臣的脚步声有些混乱了。正在此时,知开封府蔡京带着十几个官吏由皇仪殿右侧的南道上闪出,也匆忙地向福宁殿走去。他的心似乎得到一些宽释,便硬着头皮,着意挺胸昂首,阔步向前。
  此刻福宁殿寝室里,皇帝赵顼的病情急剧恶化,直瞪瞪睁着的眼睛,呈现出混浊的凝固,已失去了光泽,嘴巴微张着,气息弱如游丝,对御医沈安士的各种疗治似乎已失去知觉。沈安士面色惨白,汗满额头,无力地从病榻前的宫凳上站起,“扑咚”一声跪倒在皇后面前,叩头无语。皇后知大哀将至,急令身边的侍女禀报御堂里的皇太后,她转身一把抓住丈夫的手,扑在丈夫的耳边呼唤着……
  御堂里的皇太后听了侍女“大哀将至”的急禀,全身一下子瘫软了,母子连心,泪珠扑簌簌地落下。她没有哭,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向寝室,要为儿子送行。她刚走出御堂,宦侍梁惟简快步带风地从外庭长廊走来,跪倒在她的面前:“禀奏皇太后,宰执大臣蔡确、章惇、张璪带着朝臣六十多人来到殿前,请见皇上,问疾请安。”
  皇太后一惊,用力推开搀扶的侍女,神情似乎一下子振作起来,脸上浮起一层杀气,冷声一笑:“他们来的真是时候啊!”
  梁惟简急忙压低声音说:“可疑的是,知开封府蔡京也带着十多名官员到此,也是问疾请见。”
  皇太后稍作沉思,发出懿旨:“敕令福宁殿内臣张则茂为皇六子延安郡王赵亻庸着袍顶冠,至内室待命。”
  梁惟简应诺。
  “敕令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珪至福宁殿御堂接待宰执大臣。”
  梁惟简应诺。
  “敕令知开封府蔡京及其随行官员,殿外丹埠下待旨。”
  梁惟简应诺。
  “敕令蔡确、章惇、张璪及二府官员,三省左史、右史、都司,御堂晋见,其余所随朝臣,殿外候旨。”
  梁惟简叩头领旨站起。皇太后上前一步,低声叮咛:“进殿朝廷重臣,逐个验明正身,不许杂人混入,有敢违抗者,严法以惩!”
  梁惟简应诺离去,皇太后转身返回御堂,侍女不解,急忙跪倒禀奏:“皇太后,皇上在寝室……”
  皇太后停止脚步,神情凄然,转过身来,扶起侍女,话语哽咽:“好孩子,回寝室禀奏官家,我忙完这一件事就去看他,叫他等着我……”
  侍女抬头望着皇太后哭了。
  福宁殿外,梁惟简宣谕的皇太后“懿旨”一出口就打掉了蔡确、章惇、张璪等人的声势。在宦侍梁惟简的“热情”监视下,他们与二府官员、三省左史、右史、都司十多人,心情忐忑不安地走进御堂。御堂空落落一片沉寂,既不见皇后,也不见皇太后,只有王珪一人坐在御案旁的软榻上。此刻的王珪,神态傲慢,因皇太后隐于内室,甲兵伏于两厢而信心十足,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只待这些自投罗网的作乱者说出“拥立雍王颢”几个字,他便在怒吼中发出讯号,两厢甲兵拥出,擒拿这些叛逆者,干净利索地结束这场纷争。故而他决定后发制人,只是用含有敌意和戏弄的目光打量着进入御堂的同僚。蔡确在走进御堂看到王珪的刹那间,心全凉了,跨越御堂门槛的脚步被绊踉跄,险些跌倒,原先准备说给皇太后的滔滔大论没有去处,头脑里一片空白,一时想不到如何应付这样的突变。张璪此刻已面色如灰,惶恐的目光与王珪投来的目光一接触,便畏缩胆寒,急忙低下了头。章惇此刻却是出奇的冷静,梁惟简在福宁殿外宣谕的皇太后“懿旨”已使他惊骇过了,在那个“惊骇”中,他发现那些“丹墀下待旨”、“殿外候旨”的“敕令”,全是针对“拥立雍王颢”而发的。此时王珪独留御堂,只是表明皇太后御堂设网罢了,其目的,仍然是针对“拥立雍王颢”的作乱,而且,他已从王珪神态傲慢的异常表现中断定:皇太后可能隐于内室,御堂四周也许伏有禁卫甲兵。他环视御堂,心里暗暗发笑:章惇为“奏请立储”而来,何惧之有?他向蔡确、张璪一瞥,微微摇头,窝囊货,米粒大个胆子,还想当宰相呢!看来,只能是自己做出头椽子了。章惇神情坦然地走到王珪面前,拱手为礼:“左相大安。上服药日久,朝臣惦念万分,今日早朝于延和殿,以待左相赐知。然左相未至,群臣惶恐不安,章惇猜想,左相必来福宁殿请上安,遂带领群臣趋福宁殿问疾请安。敢问左相,圣躬起居如何?”
  王珪望着神态从容、话语侃侃的章惇,脸上浮起几丝阴笑,心里暗暗骂道:此厮胆大包天,果然不假,此时仍作诈态啊1遂两手一拍双膝,提袍站起,拱手还礼:“子厚忠贞之心,令人感动。王珪亦问疾请安刚至,茫然不知。已请内臣张则茂大人入内请示了。”说着,把目光转向蔡确、张璪:“请子厚与持正大人、邃明大人稍安,张大人或有皇上起居情状赐知。”
  王珪的话语刚停,内臣张则茂年约五十岁,举步沉稳,轻步从内室走出,行至王珪面前,拱手为礼:“回禀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王珪大人。皇后感念左相趋殿问疾,并口谕王大人:上病状堪忧,现时正服新药疗治,望左相勤劳其职,勿使朝政有失。”
  王珪急忙跪倒:“敬祝圣躬康复,臣王珪奉皇后口谕。”
  张则茂后退两步,似乎了却了一桩公事,忙向蔡确、章惇、张璪、拱手相迎:“蔡大人、章大人、邃明大人安好,老仆怠慢了。诸位大人若有所奏,老仆在内室待命。”
  内臣张则茂转身走入内室,蔡确和张璪从张则茂的话语中听到了皇后对王珪的倚重,心里更加惶恐,章惇却从张则茂的话语中听出了暗含的杀机:“上病状堪忧”不就是一块诱饵吗?他抬头打量着王珪,王珪仍默而不语,只是摇头叹息,作悲哀状,来回踱步。章惇眸子一转,把这块诱饵向王珪抛去,为了能让可能隐于内室的皇太后听得真切,他提高了嗓门:“左相大人,‘上病状堪忧’,令人惊心。为了朝廷稳定,我等宰执大臣,应同呈奏表,乞圣上早日立储,以安群臣之心。”
  王珪蓦地停止踱步,转过身来,注视着章惇。他等待的就是这个。他平日说话虽有“口吃”之疾,一遇激烈的争论,“口吃”愈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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