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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曾带通信员猫腰快步奔魏强他们走来:“怎么,工作不顺利?”
“侯扒皮,软硬不吃。”韩新潭表示非常懊丧。
“不听也得听,反正指名点姓地教训了他一顿。”刘文彬像是很满意。
“可是咱也挨了一肚子骂!”魏强猛地想起炮手胡启明刚才的要求,也就要求杨子曾:“擂他一炮吧!队长。”
杨子曾眨眨眼,搓搓手,听了听据点里不分点的射击,望了望村里黑糊糊有不少看热闹的人,最后答应说:“可以,一定要命中中央的炮楼顶!”
站在旁边的胡启明,听到杨子曾允许了,还没容魏强下达命令,已脱掉了炮衣,跳进选择好的发射阵地,单眼吊线地一瞄,右手狠劲地一扳板机,啪!传来一声不大但很焦脆的音响。轰!一声巨响,一片红光,炮弹飞落在中央炮楼顶上爆炸了,震得人们身子忽悠一下。据点的枪声,被这声巨响震得完全停止了。
“侯鹤宜,跟你这只是一个开始。好话说了千千万,一切都在你。日子长着哪,我们走着瞧!”魏强嘴对着话筒口俏皮地闹了几句,带起队伍,跟着杨子曾走开了。四
武工队在中闾文武齐下地闹了多半宿,也真把据点里的敌人吓坏了。侯扒皮虽说嘴帮子硬得赛块铁,心里也同样害怕得不行,要不,他为什么天一明就到村里抓人去深挖据点周围的封锁沟?特别是胡启明发射的那一炮,就像那一等的篮球队员投篮似的那么准确,不偏不斜,不上不下,正好落在中间的炮楼顶上。这一来,不光炮楼顶子炸了个大窟窿,还把侯扒皮的三个贴身马弁,炸伤了一对半。里边有一个是侯扒皮的小舅子,没等抬到城里就吹了灯。警备队员和黑狗们从听了武工队的讲话,心里也都在盘算日后怎么办。三天过后,有两个黑狗请了长假;再过一天,又一个警备队员开了小差。老特务松田听说中闾据点挨了炮轰,赶忙带上二百多人马,由刘魁胜领路,坐上汽车跑了来巡查。
在敌人惶恐不安的同时,群众可高兴了!于是,许多夸赞武工队的神话,也在群众当中流传开了。
老年人说:“想不到,这回八路军的家伙这么硬!”年轻人道:“不硬,怎敢指名点姓的跟侯扒皮碰?”
壮年人讲:“听说八路军这回的家伙都是新式的。那晚上朝中闾大炮楼子放的那一炮,看见的人们说是电动炮,根本没有炮筒子!”
庙台上、街头、茶馆、酒铺……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所谈的差不多都是这码子事。的确,人们消沉抑郁多日的心,让武工队在中闾镇的一宿活动,给振奋起来了。大家好像在连阴天里看到了空中跑乏云,知道晴天的日子有了个指盼。为了适应敌占区的环境和工作的需要,武工队经过短暂的集体活动,准备按之光、清苑两地区,把两个小队分开来。夜里,队长杨子曾带着二小队去清苑以前,把魏强、二小队长蒋天祥叫到一块开了个会。
“……要知道咱分区的敌我斗争,和整个冀中一样,确已达到很残酷的地步。”杨子曾说着掏出个黑色的日记本来。他紧掀了几页,眼睛瞧着本子说起来,“到现在,咱分区这八个县①,被敌人用封锁沟、封锁墙、公路……细切碎分地画成了个破棋盘,共达五百多小块块。在这五百多小块块上,敌人又修建了据点和炮楼子四百五十多座。这且不说,现在敌人又实行了什么保甲制、联座法,村村安了眼、拉了线,建立了情报组织,有点风吹草动,敌人立刻就知道了……”他合上本子,扫了魏强、蒋天祥一眼。魏强、蒋天祥都聚精会神地侧耳聆听着。杨子曾燃着烟,吸了两口,又接着说:“斗争是残酷的,困难也是严重的;不过,它吓不倒共产党人和人民的武装,更吓不倒坚决抗日的人民。我们今天所以回来,就是要想办法、寻时机打击敌人,开辟地区,争取把局面尽快地扭转过来。同志们都不畏艰难,不怕残酷,这种精神很好。但是绝不允许存有丝毫麻痹情绪。要知道,我们有一丁点麻痹情绪,就会走进极危险的境地。从路西过到这边,和敌人碰了两碰,我发现,在人们思想里滋长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那就是麻痹大意不在乎!……”
①指任丘、高阳、安新、肃宁、博野、蠡县、之光、清苑。
杨子曾乍提到“麻痹”、“不在乎”,魏强和蒋天祥听了都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俩认为:每天,从太阳出到太阳没,谁都是扎在屋子里,不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打喳喳,就是咳嗽都用手捂着嘴。到底哪一点麻痹了呢?……
杨子曾觉察到他俩的意思了,就一针见血地说:“我说的麻痹、不在乎,不是同志们高声歌唱,背上步枪满街逛;实际,同志们也知道环境不允许这样。而是那些不关紧要、人们不在意的小事情,就在这些小事情上,往往要出大问题,吃大亏。”比方,杨子曾举起左手,眼睛望着中、食指夹的自裹纸烟,“这颗烟,我们抽的剩下个烟蒂,不在意地扔在了当屋,这个被扔的烟蒂,会带来好多麻烦。清乡队来了,专低着头找这玩艺。一旦发现,也证明八路军驻过了,轻者,罚房东一笔钱;重者,就得把人捆走、掐监入狱。像钢笔水嘀嗒在桌子上,甩在墙上;使用房东的厕所,大便后用纸揩屁股;在女茅房小便①朝墙根乱滋。这些都是清乡队寻找的目标,也是闯祸的根苗。昨天,二小队的祝文华,三把两把就把两页写满字的纸撕碎,像天女散花似地扬了个满地。有这种痕迹留下,不用清乡队,叫孩子看见,也准说是八路军驻过了,因为老百姓不干这个呀!”
杨子曾的话,给了魏强、蒋天祥很大的启示。魏强一边听着一边想:“队长这人就是行!人们认为那是些琐碎小事,经过他的眼睛观察,脑子研究再拿出来就成了了不起的大问题。事实,队长谈的这些,也就是造成大问题的根苗。”杨子曾队长的谈话,让魏强联想到昨夜的行军。
①冀中风俗女茅房在家,男茅房在街上,武工队怕上街被敌人发觉,只有在女茅房里大小便。
“昨天,是回到冀中的第七天,也是行军较远的一天。部队停在村边站住休息的时候,就稀哩哗啦都小便起来,四十多人,四十来泡小便,都摆在道边上。今天,清乡队没有来。要是真的来了,根据这些小便,就会发现有部队过往或住下。”魏强想到这,觉得后脊梁骨直冒凉气,暗暗地责备自己:“谁麻痹?自己就是麻痹的一个。敌人今天真的来了,发觉了,是谁当的情报员?是自己,是武工队撒的小便。”从这一点,他认为杨子曾批评得全对,自己更应该受到严厉的批评。他羞愧地说:“不在乎的劲头,不仅队员们有,我也存在着。大便后,我就不习惯用砖头、瓦块揩;也有时候撕纸乱抛。”“是啊!干部决定一切,就表现在这里。我们是领导干部,我们自己不习惯用砖头,我们自己弄碎纸乱丢,当然,也就很难怪队员们了。我在路西就说过,这不是咱家的炕头上,这是敌后的敌后,这是老虎窝。我们上这儿来,是要杀大老虎,捉小老虎,捣毁老虎窝,要是稍微不留神,就会叫老虎捕住吞噬了。因此要警惕警惕,再警惕!别看事小不算啥,可能就毁了咱武工队,要了咱的命……”杨子曾一句紧跟一句地说到这,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你们回去,跟队员们谈谈,让大家找找根源,想些注意的办法。这些,同志们比咱们知道得多。像一小队的赵庆田,别看不言不语的,事事都看得全面,想得周到。他那个疮好了没有?”
“他说,还有一个没掉痂!”魏强回答。
“怎么?他一个左胳膊长了几个疮?”
“这……听说是两个,又听说是一个,还听见贾正背后低声念叨,像不是疮,不过没有公开说过。”
“嗯?不是疮是什么?”杨子曾听后特别注意,紧忙刨根地往下追。
“听那个意思,像是挂的花。”
杨子曾回头望一下背后的卫生员,卫生员正蜷着腿在呼呼大睡。“小魏,小魏。”他一边拍打一边喊。
“嗯?”小魏爬起来,想揉下眼睛,没等把手举上来,就噗哧冲人们笑了。原来,刚才他在假装睡觉。
“你看,这个捣蛋鬼,你老实地说,赵庆田的左臂,是伤?还是疮?”杨子曾嗔着脸,右手指点着卫生员小魏。
“你们都知道了,我就别说了。他再三再四地恳求给他保密,我又觉得回冀中开辟工作也需要人,就答应了。这点,我错啦!”
“凭赵庆田一个人,神通多么广大,也蒙混不到今天,就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伙子帮手。”杨子曾用手一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