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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是握着那份至关重要的圣旨。
可按理说前一晚就应当公布的圣旨,却到如今也迟迟没有音讯。礼部不断上折子奏请即位,可管仪这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阿植在宫里住到第三天的时候,礼部递上来的折子都快铺满桌子了。她坐在殿内看书,管仪咳嗽一阵子,她便看他一会儿,到了后来,管仪索性放下折子,看着她道:“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植这才发觉自己刚刚做得有些过了头,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管仪微垂了垂眼睫,慢慢问她:“打算在宫里留到什么时候?”
阿植回道:“不知道。”总不能说待到他去世的那一天罢……
管仪淡淡笑了笑:“其实我不希望你回来,如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暗地里各方都在角力,母妃心里也有她的打算。你选择回来,太过孤注一掷了。”他闭了闭眼,稍作停顿之后接着道:“阿植,在我走之前,离开随国罢。我要看着你离开。”
阿植握着书卷的手越来越紧,到最后这一句,她算是彻底明白管仪的意思了。管仪希望她走,且不希望她留到他过世的那一天。
阿植如今舍不下的东西太多了,她希望能多些时日陪一陪与自己血脉亲近的人,免得余生只留悔恨。可如今,同她血脉相连的两个人,一个算计着她,另一个则希望她早日离开。
来随国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些,可此刻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我知道你在乎什么,但是你已不属于随国,因而也不应当再被卷进来。”管仪低下头咳了咳,本打算站起来,却又靠回软榻,同她道:“后头床榻下面有个暗格,你去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罢。”
阿植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书,往后面走去。管仪觉得自己仿若一口枯井,一丝生机也没有。他不过是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便想要阖目睡觉。近来他总想,兴许某一次的闭眼睡觉之后,便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因此他总在自己睡觉前将一切都安排好,免得突然离去什么都顾不上。
每次闭上眼都预备着离开,这样的心情,他体会了太久。
听到阿植走回来的轻微脚步声,他抬了抬眼,看到阿植托着锦盒递了过来。
他没有接,只道:“你来开罢。”
阿植又重新拿回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盒。一柄上好的玉轴横在澄黄绫锦上,阿植从未见过这东西,想想又觉得像话本子里所说的圣旨,她看了一眼管仪,管仪朝她点了点头。
得到默许之后阿植将圣旨取出来,很是小心地在蔺草席上铺开来。约莫有六尺长,两边的轴柄乃是上等好玉。她从头念到尾,直起身来将某个名字又念了一遍。
“承睫……?”
难怪管仪一直不理会礼部的即位奏请,原来继位之人是旁人。他不远万里去京城求来的圣旨,就是为了让旁人坐上那个位置吗?
管仪微阖了阖眼,慢慢道:“我在等他。”
“那又是谁呢?”阿植问完之后将圣旨重新卷好,放入锦盒内。
“父王的一个侄子,景侯的独子。”管仪顿了顿,“自小便去了很远的地方,如今快要回来了。”
侄子继位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为何管仪这么藏着掖着就是不肯公布呢?阿植方想问他,却听得他道:“并不是亲侄子,是过继给景侯的。”
原来又是考虑到血缘亲疏这一层……阿植将锦盒重新关好,打算送回去,管仪却忽地叫住她:“还有另一件东西。”他停了停,忍下咳嗽道:“在书架底下的柜子里也有一只锦盒,你也顺道拿过来罢。”
阿植感觉不是很好,她觉得今天管仪说了这么许多,就像在交代后事一般。
她从柜子里将锦盒拿回来时,看了一眼管仪道:“今天为何同我说这么多呢?”
管仪带着病容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笑:“只是觉得时候到了,该知道的事还是早些告诉你好,你也好有自己的打算。”
阿植抿了抿嘴唇,将锦盒打开来,只是普通的素色提花锦缎,卷轴亦是普通的牛角质地,阿植料想这估计只是封极其普通的诏书。
管仪咳了一阵子,懒懒地扯了一条毛毯盖在身上,顺了顺气同阿植道:“母妃大约已经猜到了谁才是继位者,故而兴许会重新安排你的婚事。以防万一,我求了这一道敕命。”说白了不过又是一纸调令,阿植将敕命圣旨打开来时,不由地叹了口气。
这般随意出调令,真是太不在乎旁人的努力了。难道梅聿之刚到随国,又要将他调往别处吗?
阿植沿着卷轴将它卷起来,放进锦盒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先前的迁调,是泽越动的手脚。”管仪察觉到她的异样,“那次我不好出面阻止,想着你若是也来随国,也好一路照应。如今这敕命上写着带家眷赴任,若你还在乎他,与他成亲之后便能同他一道走。母妃也不能为难你什么……”
阿植觉得头痛,将锦盒丢在软榻上,想出去透一透气。她方走了两步,便听得外面传承睫到了。
管仪喊住她,让她先去偏屋坐一会儿。阿植停住步子,往内殿偏屋走。
她站在门帘前,透过缝隙看到一位年纪与管仪不相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位未来的随国主导者,常年领兵驻守南疆,身姿挺拔修长,有着军人的严肃与板正。
管仪坐起来,打量了他一番道:“许久不见你了,随意坐罢。”
他这一趟回来并未引起多大关注,管仪不想多生事端,为了掩人耳目,便在此同时召了好几位旁系适龄继承人进京,名义上是为先王行吊唁之礼,实则是为了选出下一任的继位者而考虑。
礼部不断奏请,其实也不过是这些天流言蜚语太多,想堵一堵嘴。外人看着都应是管仪先即位,然后再挑选自己的继任者,然管仪却直接跳过自己,索性直接让旁系的王族继位了。
承睫同他谈了许久,声音很小,阿植根本听不清楚。只是末了,两人的谈话突然陷入僵局一般,一直沉默了下去。很久之后,承睫才起身告退,从殿内走了出去。
待他走了,阿植从偏屋出来,看了一眼又靠回榻上的管仪,轻声道:“睡一会儿罢,你许久没好好休息了。”
管仪未理会她,眼神也愈发黯淡。他说:“你走罢,留在宫里太闷了,随国还有许多可走可看的地方,多出去看看罢。”
阿植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门,便撞上了泽越。泽越见她有些生气,便问道:“王兄说了什么令表妹不开心的话?”
阿植抬眼看着她,冷冷丢下一句:“他现下只想休息,公主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免得吃了闭门羹。”
泽越微愣,倒是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不慌不忙说道:“我不是来找王兄的,而是来找表妹的。”
阿植缓了缓自己的语气:“有什么事么?”
“父王留了些东西给你,我想,是时候给你了。”泽越轻轻叹了一声。
阿植就这么看着她,反问道:“确定是给我而不是给你的么?我同随王并不熟络,亦无甚重要的关系,他又怎会平白无故地留东西给我?”
阿植如今对她还是抱着警戒之心,然泽越却忽地低声说道:“南州行宫的事你应当已经知道了,何必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晓得的样子。曹阿植,你以为总是装作受害者的样子旁人就会让着你吗?”她停了停,扬了扬唇角道:“对,管仪护着你,梅聿之迁就你,就连母妃也觉得你可怜,可又怎样呢?管仪照样希望你离得远远的,梅聿之即便到现在了也没有进宫看你一眼,母妃……”她垂了垂眼睫,接着道:“想必现在打算着如何用你这颗棋子去下一局更好的棋。你是真的可怜呐,手里一无所有如今还这样趾高气昂的样子,想不明白你还有什么筹码可以留在这里。”
她的身量比阿植要高一些,这番话说得又极有压迫感,阿植微抬头盯着她,冷冷回道:“我先前还觉得这些年母妃和父王有你的陪伴多少还不会觉得孤单,可如今却觉得你简直糟透了。我若真的听得进你方才这些闲话,我就不会孤注一掷来随国了。我不担心,我什么都不担心,既然一无所有,就更无惧失去。你呢?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甚至不择手段,不怕报应……可是请你也想一想,为人最起码的良心。”
她暗自咬了咬牙,一声不响地盯着泽越。
泽越忽地笑道:“良心?”她指着永华殿的方向,压着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去问问那个老女人,这些年她是怎么对我的。我出身卑贱,那好啊,就让我一直卑贱着,不要带我到这局险棋中来,或者索性告诉我,不要妄图能够在其中得到什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