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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忙避开,让她进来。
青珠方走进来,后面便跟进来一个端着铜盆的侍女。阿植乖乖地任她帮忙梳妆穿衣,末了,青珠淡淡道:“曹小姐如今不戴那对耳坠子了么?还是那对耳坠子好看呢。”
阿植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许久没有戴耳坠子,耳洞都快要长起来了。”
青珠见她脸色太白,且又穿着一身缟素,没有耳坠子衬着倒闲得有些单薄,便问道:“曹小姐要戴么?”
阿植忽然想起来,这耳坠子是当年随王送给容夫人的,这对耳坠子后来在自己手里,是因为曹戎从容夫人那里拿来的么?
是要喜欢到何种程度才会如曹戎这般偏执呢……
她敛了敛神,起身去包袱里拿耳坠子。
青珠帮她重新戴上的时候疼得厉害,感觉像重新扎了一遍。一切收拾妥当,青珠拿铜镜给她照了,然后说道:“小姐得抓紧时间出门了。”
阿植应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只我一个人吗?”
青珠点点头,似是晓得她想问什么,随即回道:“梅大人同丞相大人一道出去了,且宫里来的人也只说让曹小姐进宫。”
阿植有些没精打采地点了点头,跟着青珠往外头走。她好似越来越依赖某个人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看到青珠回过头来,同她浅笑道:“曹小姐变了许多呢。”
她没有回应,默不作声地上了马车,往昔琐事历历在目,随着这一路车轮声,越走越远。
随国没有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过如津州的秋天一般,却也并不显得清冷萧瑟。白天里的街道又恢复了往常的热闹,即便四处挂白以示哀悼,然而一个国家却并不会因为一个君主的离去而陷入无止境的悲伤里,一切都还是要继续。
然阿植到宫里时,所见却与外面大为不同。满世界的悲色笼罩在宫殿上空似乎怎么也散不去,随王的灵柩还停在宫里,宫人之间的窃窃私语像压在半空的乌云,密密麻麻,却又不会落下雨来,但还是令人觉得沉闷和压抑。
一名小侍领着她穿过长长的廊道往前走。出檐深远的宫殿在这辽远的蓝天下显得十分安静,偶尔听到廊檐底下的风铃随风摇动的清脆声响,亦令人感到无比的宁静。
小侍停在殿外,对阿植道:“殿下在里面议事,您先去偏屋等一会儿罢。”
阿植方点了点头,便听得里面传来脚步声。她往后退一些,便看得殿内走出来一位身着缁衣的清瘦男人。他随即便往廊道的西边走了,在长长的走廊里背影越来越远。
小侍示意阿植可以进去了,阿植便稍稍低头看了一下衣着,走了进去。
民众在此当口需要平复心情继续过日子,而对于下一任的继位者而言,更是需要收敛情绪将过渡期顺利处理好。管仪即便身体抱恙也一样躲不掉这些繁杂的事情。这是命定之中的事,是属于他且必须完成的事。
阿植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难过了。
管仪靠在软榻上看折子,脸上毫无血色,袍子套在身上显得有些松松垮垮,翻册页的指骨像是随时都会把皮戳破一般,整个人越发瘦了。
阿植轻轻叹了一声,管仪抬头看到她,抿起唇来淡淡笑道:“你回来了。”
阿植忍着眼眶的酸疼用力点了点头,却看到管仪站了起来。
他瘦削的身形似乎随时都会倒过去一般,阿植忍不住想要抱住他。这位同胞的哥哥,大约从生下来就过着艰难的日子,一日日挨过去,同自己在斗,其实也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阿植心里装着满满的疼,管仪已经走过来,俯身轻轻拥住了她。
阿植抬起手反抱着他,忍下哽咽道:“恩,我回来了,你还好么?”
管仪轻轻应了一声。
阿植喃喃自语道:“上回我同你吵是因为那阵子我不大正常,再也不会了,再也不同你吵了。”
“傻丫头。”管仪的声音轻缓柔和,“何必还念着不开心的事呢……”他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慢慢说:“要去看看父王么?”
阿植回过神来,管仪已放开她,再慢慢问了一遍:“去看看父王么?”
阿植点点头。
随王的灵柩停在盛和殿,安安静静,除了香烛的味道和满殿的素白,倒也没什么其他与平日相异的地方。阿植曾在话本子里头看到,中原皇帝驾崩,须得在亡后进行浩大的法事和吊唁活动,排场热热闹闹,竟完全不像是丧事。
事实上管仪已经守了两夜的灵,身体已很难再撑下去。阿植握着他的手,觉得真是可怜。管仪的手没什么温度,她也一样。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只是觉得更冷。
阿植再往里走了一段,便看得泽越跪在灵前不知闭眼祷念什么。她抿了抿嘴唇,也没有说什么,走过去点了一炷香,在旁边的软垫上跪了下来。
阿植平平静静地叩拜完,跪在软垫上想起年幼时先生念给她听的书册里曾这样写过: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可不哀与?
她与随王兴许是没有父女的缘分,于是便这样轻而易举地同他的人生失之交臂了。
她跪了好一阵子,管仪在她身后道:“走罢,母妃还要见你。”
阿植微垂了垂眼睫,却同旁边闭目祷念的泽越道:“谢谢你。”感谢你代替我陪着父王与母妃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其实换做是自己,也许做得还没有你好。
往永华殿走的路上,管仪忽然轻拍了拍她的肩,不落痕迹地闭了闭眼,阿植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抱住他:“你怎么了?”
管仪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他有气无力道:“
57、缁衣素缟满庆州 。。。
宣……邵医官。”
阿植连忙喊住路过一名小宫人,让她去找医官到永华殿。她对管仪道:“再撑一会儿,先送你到母妃那里。”
她吃力地扶着管仪到了容夫人那儿,素来镇定的容夫人瞧见他这样模样,也显得极其焦虑和慌乱。
等到邵老过来之后,阿植也不走,只坐在一旁看着榻上的管仪。
容夫人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都不忍心打破这一份安宁。邵医官诊了会儿,收了脉枕道:“殿下近些日子过于劳累,微臣……”
容夫人见他一脸愁色,便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她走过去好好看了看管仪,却同邵医官道:“帮阿植瞧瞧罢,我看她脸色也不大好。”
阿植连忙推脱,说自己不过是昨晚上没有睡觉,有些累了而已。
然容夫人却道:“还是看看罢,你前阵子中的毒,也不知有什么影响。”她此刻倒是清醒得很,既然管仪的结局已经能够一眼看到底,那只好寄希望于阿植,希望她不要再出什么事。
阿植咬了咬下唇,回道:“先前都诊过了,大夫已说了没什么大碍,不必再劳烦邵医官了。”
58
58、乐死不若以忧生 。。。
容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兴许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违逆自己的意思,便问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阿植摇了摇头,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要看到深处。相处这么久了,她仍旧看不懂自己母亲的为人,兴许她权衡利弊想要一个更圆满更周全的结局,可却未必合每个人的心意。
容夫人叹了口气,偏了头道:“去偏屋吃些东西罢,不必在这里久留了,管仪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
阿植看了看榻上的管仪,一声不响地低头走了出去。
她到了偏屋刚坐下来,宫人便将七七八八的餐盘送上来。她看着面前丰盛的食物,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因长时间没有进食而空空荡荡的胃,像停止工作了一样,也不会提醒她要进食。饿过了头,看到食物反而觉得反胃。
她端起手边一杯热水,喝了满满一杯下去,开始埋头吃东西。胃疼得厉害,可她需要放一些东西进去搅拌,她还要活下去。若是自己都对自己不好,便真不值得旁人对自己好了。
她吃完饭,容夫人才过来。她在对面坐下,扫了一眼桌上的餐盘,对阿植道:“你脸色还是不大好,今天便不要回去了,省得一路颠簸又不能好好休息,就住在宫里罢。”
阿植想梅聿之也应当有他自己要忙的事,便想着住在宫里也好。何况管仪时日无多,她也想同管仪多相处一些时间。
她站起来告退,说想去陪一陪管仪,容夫人应允了她,她便走了出去。
待她出去了,宫人过来收拾桌子,容夫人便兀自站起来,往盛和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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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随国的规矩,先王出殡前新王就必须即位。封国的继位者若不出意外,往往都是世子,然即便如此,也一样要通过皇帝的圣旨确认才能顺利继位。人人都知道世子前阵子从中原回来,手里定是握着那份至关重要的圣旨。
可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