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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梅小姐不仅貌美,且人品佳,娶回家乃几世修来的福分。然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若是娶了梅小姐,那下半生可就不必愁了。
阿植放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人头。人为财死,此话不假。
姚小姐似是有些悔意,拉了阿植叹道:“我瞧这些个男人一个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即便肯入赘我家,也定是瞧在田地的份上。”
阿植点点头。
彩楼上扎满了红绸子,在檐下挂着大灯笼,正中悬着一只红绣球。楼上有人走动,梅小姐迟迟未露面,底下的人难免有些焦躁。
阿植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心情很是不好。
“你瞧——”姚小姐推了推她,指着彩楼上的一个男子道,“梅少爷。”
阿植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梅聿之没错。然阿植许久没见过他了,上一回见面还是在永锦街旁的一家酒肆前,梅聿之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句话都没有说。
“长得真是甚合我心呐。”姚小姐一脸痴迷,转瞬又悲苦着脸道,“我若是少个十来斤,铁定扑上去了。”
“十来斤?”阿植扫了一眼她圆滚滚的腰身,“怕还是不够罢。”
姚小姐愤恨地看着她。
“我怕梅少爷被你压扁了……”阿植逞了口舌之快,遂警觉地往后退了一退。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小心硌死你家先生!”姚小姐斜了她一眼,忿忿道。
“我家先生怎会被硌死……”阿植正讷讷说完,人群里一阵惊呼。她一抬首,看到戴着面纱的梅小姐已然走到了彩楼上。
南国有佳人,唯梅方平是也。
姚小姐看了看彩楼上的梅方平,又侧头同阿植感慨道:“若你们家没有败落,指不定更风光。”
然阿植却埋头在找她方才不小心丢掉的一枚铜钱。
姚小姐一看她猫着腰挤在人群里,忙要拉她起来,却看得梅小姐已经抛了绣球,人群一阵哄闹,都往一个方向奔去,阿植被推倒在地,却也绊倒了后面的人。彩楼下顿时一片混乱,阿植从地上爬起来,吹了吹手上的灰。
姚小姐忙走过去,见她额头上冒着血珠子,已是擦破了一大块。
“你方才猫着腰窝在人群里不是找死呢么?”姚小姐一脸责备的神情,阿植呆望着她。
“摔成这样就不知疼么?”她边说着边四下寻手帕,然翻找了两只袖子里的内袋都没找到,姚小姐蹙了蹙眉,身后却有人递了一方帕子过来。
姚小姐看着那只手愣怔了片刻,又扭头看了看,倏地回过头,对着阿植张了张口。
阿植呆坐在地上,也无甚反应。
梅聿之缓缓走过来,弯下腰,替她慢慢擦着额头上的血。阿植有些愣怔,眼前的这张脸似乎还有隐约笑意,他不急不忙地擦着,似是永远也擦不完一般,阿植觉得有些疼。
众人似是也被这场景搞懵了,一旁的绣球被扯烂了,也无人去理会,倒是都聚在这边屏息看着。
忽地有人指着阿植喊道:“那不是财主曹小姐么?!”
人群里一阵哄笑。
梅聿之嘴角动了动,似是凑近了些,轻声问道:“疼不疼?”
阿植也不知如何作答,便愣在原地,任由他凑得更近了。
“这样的事情你一介女子来凑什么热闹?”梅聿之言辞淡淡,笑得很是柔和,“我听闻曹小姐立志寻一个有万贯家财的好郎君……”
他收了手帕,塞进阿植手里,冷不丁又抬手去碰了碰阿植的伤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一个落魄千金,有这等想法,委实可笑了些。”
那笑意如三月春风,可言辞却当真有些刻薄。阿植觉得他的手有些凉,伤处还是疼。
“可别再做黄粱美梦了。”梅聿之忽地叹息一声,耐心地理了理她鬓角的碎发,“落魄财主该有落魄的姿态,攀高枝这样的想法,还是早早收了好。以前长辈们定下的娃娃亲,不作数的。”
阿植望着他,忽地往后缩了一缩。
梅聿之的手指忽地搭上了她的耳坠子,浅笑道:“你家先生没同你说过这耳坠的来历罢。”言罢又扬了扬唇角:“还是不晓得为好。”
他直起身,旁边的小厮忽地递上放着湿手巾的漆盘,他便取了湿手巾擦了擦手,同身旁的随从淡淡道:“这人扰了阿姊的大好事,如何处置,你们看着办。”
姚小姐愣了一愣,方才还看他对阿植那般温柔照顾,现下却说出这般薄情的话来,真是个伪君子。
姚小姐双手叉腰,板着脸据理力争:“候潮门外的大街如何成了你梅家的?旁人路过也不成么?弯腰捡个铜钱怎么了?阿植这都撞破了头,一声没吭,倒是你们硬要讲个一二三四出来。女孩子撞破了额头,万一留了疤怎么办?再者说了,你家阿姊抛绣球前都没吱个声,谁晓得她忽地将绣球丢下来,能怪阿植么?”
她喘口气,接着道:“你们梅家就是仗势欺人,老天爷总有一天会看不下去的。”说罢便扭头将阿植从地上拖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前走。
梅聿之忽然轻唤了她一声“姚小姐”,金枝愣了一下,差点就要止住步子。
然梅聿之却慢慢道:“往后别这样说话。”停停,又道:“很是不堪。”
“气死我了!”姚小姐涨红了脸,很是激动,拉着阿植头也不回地撞开人群走了出去。
阿植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斑斑驳驳的手帕,觉得这深冬的风很是刺骨。
“我送你回去。”姚小姐神色里似是还有怒意。
“不回去。”阿植扭了头看着马车,“先生若是看到这样定会罚我的。”言罢又央求道:“我就再去你家住几天,等额头上的伤好了我就回去。”
姚小姐一看她额头上还在冒血,咬牙道:“先领你去看大夫!”
候潮门外大街往左拐便是通济街,姚小姐领她进了一间医馆,大夫瞧了瞧,将伤口清洗净了,上好药,便拿了裁成宽条的白布给她缠起来,硬生生给她绕成了一道白箍。
姚小姐本还在气头上,一瞧她这个滑稽模样,扑哧笑出了声。起身去领了药,听大夫嘱咐了几句,便领着她回去了。
阿植坐在马车里攥着那方手帕,姚小姐白了她一眼:“你可千万别告诉我惦记上梅聿之了,我今儿算是看明白了,男人长得好,家世好,也不尽然都是好男人。得了,改日姐姐帮你寻一个老实厚道的男人入赘。”
“我家没钱没地,只有一座破宅子。”
“嘁,这是表象!你瞧你家先生那么从容,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家里揭不开锅。你家那个粥铺里一点进项都没有,靠什么养着?他不过是没告诉你,依我看,你家那宅子还真不是什么破宅子。”
阿植茫然道:“我在里头待了这么多年,我怎不知道哪儿藏了宝……”
“能给你寻着便不叫宝贝了。”姚小姐叹叹声,“你下回盯着你家先生问个究竟不就成了。”说罢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今儿这叫什么事,头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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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在姚小姐家住了三四天,很是舒坦。早上既不会有先生来敲门,晚上也没人逼着她早睡。她从姚小姐那儿搬了一摞话本子,常常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也无人管她。
这一早,她忽地被敲门声惊醒,爬起来一看,话本子上沾了些许口水,连忙找了块手帕擦了擦,便去开门。
她慢悠悠推开门,愣怔了一下,眨了眨眼。
“小姐,理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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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有孔雀自远方来 。。。
“先生?!”阿植立即合上门,回屋收拾一番,照了照镜子,幸好头上那一圈宽白布条已经取下了,伤口已开始结痂,虽是丑了些,倒也没有当日那般窘迫。
她重新开了门,雁来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又盯着她额头看了看,忽笑道:“小姐行侠仗义去了?”
“没……”
“被人欺负了?”
阿植想想,自己虽是被人撞倒的,却也不好将责任全推给旁人,故而算不得被欺负。遂道:“没……”
“收拾包袱回家去罢,有人想见见小姐。”
“谁?”阿植很是警觉,难不成是梅家找上门来了?不至于罢,听闻梅大小姐也不是刻薄之人,怎会追究呢?
雁来想了想,回道:“是小姐不认得的人。”
阿植歪头想了想,梅方平以前也是见过的,算是认得,故而不是她。兴许是她家的小厮?阿植很是忧虑,犹豫了半晌问道:“可是梅家的人?”
“小姐忽地提起梅家做什么?”
甚好!阿植露了个笑脸,回身去房里收拾包袱。如此看来,先生尚不知那日候潮门外的事。
待她收拾好包袱,从房里出来,看到姚小姐挪着圆润的身子走了过来。金枝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