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忽地鼻腔一热,她皱起眉抬手便要去擦,却晚了一步。鼻血一滴滴落在她膝盖上,一点点地渗进布料里。她索性懒得去管,甚至低了头看着鼻血往下滴,好像濒死的人看着自己如何一步步走向另一个世界。
裴雁来的手微微发抖,他故作镇定地从一旁拿了帕子递给她,一滴血却落在他的中衣袖子上,在白底衣料上显得分外刺眼。
阿植看了他一眼,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擦。她有些犯晕,却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我觉得我要死了,所以我想明明白白地死。”以前耍小聪明时,说谎话信手拈来,她想,虽然不大体面,且以后指不定会遭报应,但再多说一次谎话倒也无关紧要。
心提到嗓子眼焦急地等一个回复,却听到一阵敲门声。
声音清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声淡淡的询问:“雁来,好些了么?”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了。
阿植连忙将账册收进怀里,鼻血仍旧一滴滴往衣服上掉,她就低头擦衣服,一遍又一遍,越擦越模糊。
梅方平快步走过去,看她满手的血,吓了一大跳。
“曹小姐,怎么了?”语气很是焦急。
阿植浅笑了笑,仍旧低着头,眼泪落在衣料上,将原先的血迹晕染得更厉害。
“没事,过一会儿就会好的。”她捏住鼻子看了一眼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裴雁来,“先生真是狠心,竟忍心看着别人糊里糊涂地去死。”
梅方平看了看这两个人,原本就舒展不开的眉,蹙得更深了。她看了一眼裴雁来:“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她呢?”
阿植压根没给裴雁来机会,抢了话头说:“先生从小到大瞒着我的事情不知有多少,我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了,都不肯告诉我。现下有人说我不是曹家的女儿,先生就不想告诉我‘这是谣传,不可信’吗?哪怕继续骗我,我都是会信的!你如今不说‘是’,亦不说‘不是’,以为我猜不到吗?先生的犹豫总是默认,我如今只想知道,既然我不是曹家的女儿,那我到底是谁生的?我娘亲是谁,我爹又是谁?无所谓我是怎么到曹家的,又无所谓你们瞒着我……其余的事情我都没兴趣知道。”
她紧接着又看了一眼梅方平:“梅小姐也不知道么?那时候一见到我,便盯着我的耳坠子看,可瞧出什么来了?”
她说得太快太急躁,本来头就晕,差点就语无伦次了。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气急败坏地说过话,也没有这样抢别人话头咄咄逼人,不给旁人说话的机会……她真的脑子不大好了。
44
44、逝水终是不可追 。。。
止住了鼻血,阿植瞥了一眼床榻上的裴雁来和一旁的梅方平,坐在矮墩上一动不动,一副“我就要和你们耗到底”的模样。无所谓旁人怎么看她了,就算被当做无赖也没什么紧要的。除非先生赶她走,否则她是绝对不走的。
梅方平打破了这沉闷气氛,同她道:“晌午都过了,曹小姐还没吃饭罢。先随我去换身衣服,再吃些东西罢。”
阿植断然回绝道:“我不饿。”
梅方平不落痕迹地皱了皱眉,却听得雁来道:“随她去罢。”他垂了垂眼睫,十分疲倦地看了她一眼:“小姐爱坐在这里耗着,便耗着罢。”他猛咳了一阵子,躺了下来,翻身朝着床里侧。
阿植心里堵着一口气,咬了咬牙,倏地站了起来:“罢了,先生好好歇着,我回曹府找东西去了。”她说完了又觉得自己愚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梅方平立时跟上去,哪料这丫头在前头越走越快,跟有人要她的命似的。她穿的鞋子不大方便,实在追不上阿植,便在后头喊了一声:“曹小姐,等一等,我有话要同你说。”
阿植倏地止住了步子,半晌才转过身来,抹了抹鼻子看着她。
“先去换身衣服,吃晌午饭的时候慢慢说罢。”她语气缓下来,说得很是诚恳。
这倒让阿植觉得自己方才做得有些过头了,可她如今一心只求个答案,已经顾不得这么许多。
梅方平领她去了房里,小婢给她端了热水,她擦了脸和手,换上了干净衣服。然梅方平的衣服她穿上嫌大了,倒显得有些奇怪。
“将晌午饭送到这里来罢,去告诉奶妈先带小钱去睡午觉,不必等我过去了。”梅方平对小婢吩咐完,默不作声地看着阿植将方才换衣服时拿出来的蓝皮账册重新塞进怀里,淡淡道,“先坐罢。”
阿植看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漆奁,从里头取出一个平安符来,又从一个带锁的匣子里拿出一块玉佩,压了压唇角走了过来。
她将玉佩交到阿植手里,慢慢道:“这是那时你同聿之订娃娃亲时,曹家给的信物。出嫁前母亲让我代为保管,后来也忘了拿回去。现如今,我将它还给你。”她顿了顿,看着放在阿植手心里那块玉佩道:“生辰八字,都刻在了背面。”
阿植没有将玉佩翻过来,她低头看着,看了好久好久,梅方平又将一枚平安符放到了她手中。
她轻叹了一声,同阿植道:“这是中秋的时候去南香山祈福,雁来求的。他虽什么都没有说,便将它随手放在书房了。可这生辰八字明摆着是替你在求,一道收下罢。”
阿植看着手上那一翠一红,微微有些愣神,良久才问道:“梅小姐果真一早就知道我身世吗?”
“当年你父亲并未将此当做秘密,可自从孝明三年出了事后,一干人等便讳莫如深,没人再提了。”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搭上了阿植的肩膀,“我想,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你如今自己已能做决断了,但我仍希望你记得,在津州,在曹家的这十几年,你并不是孤立无援的。若是有一天你去了随国,不要记恨津州的任何人……”
阿植心里塌下去一块,她握紧了手里的玉佩和平安符,神色更黯了。
小婢将饭菜送进来,梅方平留她吃饭,可阿植却木然回道:“不了,我还赶着回去。”她转过身去,闷着头就往外走了。梅方平晓得她的倔脾气,也不继续追上去,只喊了一个小厮偷偷跟着,嘱咐了几句。
她担心阿植会想不开,做些不理智的事。可阿植却一路走到了郊外的曹家祖坟,在曹允的墓前重重磕了几个头,翻开了玉佩背面,上头刻着的生辰,让她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彻底破灭了。想起管仪询问她生辰时意味不明的神色,想起容夫人让她一道参加管仪泽越庆生宴会的用意……原来旁人清清楚楚看着她过着假生辰,唯独她自己不知道真正的生辰是哪一天。
她抹了抹眼泪,将玉佩和平安符收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许久以来一直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这样清清楚楚摆在眼前时,原来既不会开心,也不会释怀。她想,为何在被瞒着的时候不开心,如今知道了,心里却依旧沉重……
候潮门外的江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声音萧索,像是哭声。许是秋天了,水位低了下去,一眼望去尽是空茫。阿植回想起许多事,觉得这世界万事万物,皆不过如此。很多故事,便随着这江水一路奔流,最终也不知到了哪里。十七岁生命的局限便是,身处困局,烦恼,却走不出去。她想,自己大概还没有那个能耐。可有些事,却也不是自己情愿要往前走的,背后稍稍被人一推,一时站不稳,便会跌跌撞撞走出去好几步。
可见每件事的走向既微妙又有些不受控。
——*——*——*——*——
阿植一路走回来,腿脚都麻了,天色才慢吞吞地黑下去。先前的一些想法如今看来有些可笑,回到京城时她犹豫了一下,终还是走到了梅聿之的住处。
她定了定神,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宅子里静悄悄的,几盏灯笼挂在廊下亮着昏昧的光。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卧房,推门走了进去,又掩上了门。
然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却听得后面传来一声淡淡的“曹小姐”。
阿植瞬时神经紧绷,支吾道:“我……我太想念烤红薯了,想着天色晚了应当有人在外头摆摊子,便出去瞧了瞧……没想到今天天冷,都没人出摊子。”
“恩。”这一声回应淡淡的,尾音却有些长,似乎是漫不经心一样,便再没了言语。
“哗啦”一声,是黑暗中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阿植转过身去,隐隐约约看到梅聿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咽了下口水说:“还是、先点灯罢。”
这种看不清对方表情的境况,竟让她心虚了。
虽然夜盲,她却能察觉到梅聿之靠她很近,温热的气息似乎就在眼前。
梅聿之淡淡同她说:“往后若是想吃烤红薯,我替你带回来或是让府里的厨子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