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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再过些日子先生便要成亲了,还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看看,哪料陈树却说:“你回去做什么?你回去了裴雁来还能高兴不成?我看还是算了,反正他都不打算让你参与到这件事里去,你这么一走了之反倒是顺了他的心意,别回去了。”
阿植被裹得像只团子,窝在藤椅里晒太阳。她不觉得暖和,也不想这天气暖和起来。反倒一直这么冷着、冷着……才契合她的心意。
这日陈树也恰好没事,正在院子里看账册,偏头瞧见她这个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低下头复看了会儿账册,又道:“姚小姐说过两日要来看你,你可别又这么病怏怏的,得赶紧好起来,否则她又要说我怠慢你了。”
阿植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落在墙上那一排地锦上——都从墙外爬到墙里了。
她又看看陈树手里的账册,抽出一只手来揉揉鼻子,看着石桌上那一摞说道:“最后一本薄册子是我做的。”
陈树早听闻金叔让这倒霉孩子学着做账了,没想到还真上手了。他也学着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还是依着原先的顺序一本本看着,末了,才拿起那一本薄薄的册子。
是府里的零碎开支,钱银不多,却也十分琐碎,一笔一笔记得很是清楚。看来这段时日没少练字,一列一列很是齐整。
阿植咽咽口水,竟有些紧张一般问道:“可还过得去?”
陈树清了清嗓子,却又摆出一副无谓的姿态来:“若是给你去了线格子,你一样能写得歪歪扭扭。”
阿植脸色倏变了变。以前先生也总是嫌弃她写字东倒西歪没个齐整,可归根究底,不还是因为西院里那块大青石板的错么?
她想起一些事,难免心里喟叹了一声,偏头看看墙院,哑着声音慢慢说了一句:“我尽力了呢。”
陈树晓得她这是被打击了,也不忍心再多说,便抱着账册走了过去。
头顶的一片光忽地被遮住了,阿植觉得更冷。冷些好,冷起来人都不想说话,慢慢就没知觉了,所以也不会因这世上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心烦意乱。
她脑袋里像搁着一把锈锁,慢慢地就磨出来一滩锈水。
陈树低了头,倏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叹了口气,却又什么都没说,直起身往走廊那边去了。
阿植别过头看着他越走越远,心下却茫然了起来。陈树近来对她很好,却一点缘由与征兆都没有,他好像晓得了什么事,却又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不光如此,就连金叔也对她有些客气起来。
自己活到如今,却总是摸不透旁人想什么,总归是太愚笨了些。
她裹紧身上的毯子,眯眼看了看这初春清冽的阳光,想着,身体快些好起来罢。
过了两天金枝来看她,给她带了许多好吃的,还特意跑到湘堂的伙房里叮嘱了一番,回来便揉着她的瘦肩膀嚷嚷:“哎,你住在这里也忒不方便了,陈树也真是的,都不晓得给你补一补,你看你脸色多不好呀。”
末了她说:“阿植,回去罢。”
阿植淡淡同她说了一句:“不了,我懒,不想四处跑。”
金枝若不是念在她还病着的份上,早就一拳头挥过去了。阿植说:“我晓得你是为我好,再过些时候罢,再等一等,我就回去了。”
金枝抓了抓她有些发凉的手,说:“那可一定得回来啊,津州才是家呢。”
阿植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然转瞬又黯了下去,她对金枝点了点头。
——*——*——*——*——
今年的春天尤其短暂,阿植总觉得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她觉得自己都快赶不上了。先生的婚期就要到了,她揣了些碎银子兀自出了门。
也不晓得自己走了多久,最后寻了家酒馆,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温了一壶酒,摆了两三碟子小食,阿植吃了一会儿便懒懒趴在桌上望着外头。她这是越过越没生机,越过越没意思了。
她又支起身子来,继续埋头喝着酒。
过了许久,看看外头,仿佛全是模糊的布景,一片迷茫。她趴在桌子上,刚提起酒壶,就看得一只手搭了上来。
阿植颇有些无动于衷的意思,她注意力压根不在面前的酒壶上。
那只手的主人也不说话,默不作声地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喝罢。”
阿植耷拉着眼帘,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趴回去了。
此时她安静得像一只小猫,喝醉了就窝在角落里不出声,小小的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来人拿起一只杯子,将酒壶里的酒悉数倒尽了,淡淡瞥了她一眼:“酒量不好还总是喝酒,怎么每回喝醉都被我遇上?”
阿植想抬头看看,却闷闷睡了过去。
27
27、迟早被吃干抹净 。。。
阿植半夜渴醒,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水喝,然四下却一片漆黑。她步子刚迈出去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栽下去,然一双手却稳稳托住了她。
“渴了?”
阿植猛地一抬头,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她在这黑暗中努力辨别着对方的声音,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梅聿之?!
阿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察觉他探过身去桌上拿了什么东西,转瞬之间,唇上便触到一丝温润的凉意。
梅聿之握过她的手,让她自己拿着杯子,说:“慢慢喝,别呛着。”
说罢又从床边拖了毯子过来,将她严严实实裹了一圈。他不去点灯,屋子里当真什么都看不清楚。前些日子听闻她晚上总是磕磕碰碰,有些夜盲,看样子倒是真的。他眯了眼,看着黑暗中那一圈小小的轮廓,一句话也没有说。
阿植咕嘟咕嘟将杯子里的水喝尽了,才发觉自己被他圈在怀中,不好动弹。
耳廓旁是若有若无的温热气息,混着一点点醇冽酒香,阿植抽出手来揉了揉鼻子。
梅聿之捉住她的手,重新将其裹好,语气淡淡的:“听闻你前阵子又病了,这还没大好又偷偷溜出来喝酒?”
“不用你管。”阿植的回答闷闷的,颇有些怨念。
“是,我管不着。”梅聿之慢慢说着,却又忽地松开她,方想说让她继续睡,哪料阿植猛地问了一句:“这是哪儿?!”
梅聿之偏过头,答得轻描淡写:“自然是客栈。”
阿植眉尖一蹙,她从出来喝酒到后来醉倒,全部重新回忆了一遍,猛地醒悟过来,财神爷爷啊,她怎么又遇到这个倒霉催的人了呢?!
“你又来京城做什么?”阿植板着脸。
梅聿之伸手压了压她眉间,抿了唇慢慢道:“每回见到我总是这样苦大仇深,我又欺负你了不成?”他停了停,很是随意地说道:“想你了自然就来了。”
流氓!阿植猛地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本以为会踩到某人的脚,哪料却踩了个空。阿植自叹流年不利,趁着某人的手还没搭上来,立刻裹着毯子想往外跑。狗急了会跳墙,但事实证明,不是每一只被逼急了的狗都能顺利跳出墙去。
阿植什么都看不清,狠狠摔在了地上。这回就连梅聿之想出手相救都没来得及……
阿植未跳出墙却摔了个狗啃泥,她咧开嘴痛得吸了口冷气,颇有些暴躁地蹙眉说道:“点灯!”
然某人并未遂她的意,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由分说地抱到了床上,拿被子给她盖好。
欺负人晚上看不清东西啊!阿植恶狠狠地看着那一团黑影,咬了咬牙。
梅聿之掖好她的被角,忽地俯了身轻笑道:“你上一回喝醉是什么时候,还记得么?”
阿植一扭头,偏向床里侧。
“应当是在随国的时候,在丞相府的走廊里,你直愣愣地就撞到在下怀里了。”梅聿之停了停,“所以呢……”
阿植方要说话,却蓦地被灭了口。她从被窝里抽出手,用力去挪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
某人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依旧清浅:“去随国那一路,在马车上,你压着在下的胳膊睡了一晚上。”
阿植十分暴躁。
“还有山上那一夜……在下也是吃亏的罢?”
呸!真说得出口!
阿植正预备出其不意狠狠咬他一口,某人却又笑道:“哦,对了,在下手上这牙印也拜曹小姐所赐。”
阿植觉得他的脸似乎贴得更近了,连忙往床里侧挪。
“曹小姐,你占了在下不少便宜……怎么办呢?”某人慢悠悠皱了眉。
死开!不要脸!没下限!
她刚支吾了一声,某人便道:“罢了,我吃些亏无所谓的。”阿植还未来得及阻止,某人就已经很顺理成章地在她旁侧躺下了。
失——策——啊!她方才为何不好好坚守住自己的阵地,偏要往床里侧滚呢?!阿植气得直捶床板。
某人将脚边的毯子拖过来盖好,又将她的被子掖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