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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心里头虽是不大高兴,但瞧着桌上如此多美食,觉得填饱肚子才是更重要的事,便埋头吃起来,丝毫也不客气。由她身上着的是浴后穿的一件白褂子,衣袖虽只及手肘,却实在宽了一些,一不小心便将袖口沾上了汤汁。她晓得这是很失礼的,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将袖子口擦擦干,继续吃。
曹允用筷子卡住她的调羹,说道:“青珠,领她去换一身衣服再来。”
阿植见曹允自从离开津州之后,就似变了个人一般,忽地正经许多,也不似之前那般整天笑得花枝乱颤了。她见曹允脸色变了变,便起身鞠了个躬,跟着青珠往外走了。
青珠挺直了脊背走在前头,姿势优雅且庄重。阿植一脸的望尘莫及,在后头耷拉着脑袋。
这才是大家闺秀啊大家闺秀,自己就是小土窝里造出来的泥罐子。也不知先生这么些年是怎么教的,怎地将自己教成蠢材了呢。然她尚不知道,比先生严厉百倍的,也正是这位叫青珠的女管家。青珠领她去换衣服,阿植穿上之后,还特意整了整,看起来平整些。然她从屏风后一走出来,青珠便走过去,神色寡淡地说了一句:“重来。”
阿植低头看看,衣服穿得已是很齐整了,还要怎样嘛。
只见青珠将她外衣腰带拆开,又从颈后将夹领拉平,服帖地合上左右夹领,沿着夹领边慢慢抚下去,直到腰际处,紧紧按住,拿宽腰带绑好。阿植呼出一口气,好闷呀。只见青珠又弯下腰,将她衣襟下摆也抹平整了,又站直了左右看了看,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阿植好奇问道。
青珠猛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蓦地说了一句:“站直了。”
阿植便用力挺直了脊背,青珠瞥了一眼:“收腹。”
阿植乖乖收腹,青珠唇角微动了动,似是有些不悦。她道:“先这样罢。”阿植如释重负,迅速从青珠的魔爪里逃了出去,快步往外走。回到偏厅,曹允和梅聿之都吃完走了,她便一个人默默地又吃了些东西,滚回去睡觉了。
本以为能在庆州过几天游手好闲的神仙日子,然这到底是个美好的愿景。第二日一早,她瞥到外头照进来的晨光,眯眼看了会儿,便又卷了薄被继续睡。还未来得及呼唤周公,便听得外头有人敲门,她恍惚之间尚以为是先生来了。然她刚爬下床,便看得青珠管家推开一侧移门走了进来。
——这便是没有门闩的坏处啊。
阿植一抚额,抬头便看见青珠手里的一柄细戒尺。她对戒尺等物有些过敏,下意识地就往后一缩。青珠后头跟进来两名小侍女,手捧的漆盘上放着一套衣服,阿植只瞥了一瞥便觉得价钱不菲。这样的衣服穿着最别扭了,大夏天的,何苦穿这么多呢。
她还蹙着眉,青珠对旁侧的小侍道:“替小姐更衣。”便看得两个小侍走了过来。别人帮着穿衣服到底是件别扭的事,但阿植晓得自己胡乱穿出来的定是入不了青珠管家的眼,遂忍着别扭任由摆布。
阿植身板瘦弱,衣服穿在身上像是空空的,一抓什么都没有。青珠皱了皱眉头,嘀咕道:“看小姐吃得不少,怎就不长点肉呢?”
阿植欠了欠身,这个问题姚包子苦恼了那么久都未果,她自己怎会知道呢?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只见青珠瞥了她一眼,说道:“小姐这个模样进宫定是不行的,这三日便由我好好教教小姐何为规矩,何为礼仪。”一字一句,说得很是骇人。加之她手上那柄细戒尺,和冷冰冰的一张脸,阿植被吓着了。
一上午,阿植饿着肚子练习站姿,稍有些不对,便有细戒尺贴上来。幸好青珠管家仁慈,还不曾真动手。可阿植的腰都要折掉了,她越站越没有力气,便偷偷弯了弯腰,这下子戒尺真上来了,后背一阵疼。阿植吃痛地低呼了一声,青珠站在一旁神色淡漠地说道:“尚仪局的嬷嬷们可没有我的耐心,小姐若不想进了宫之后挨打,现下便吃些苦,好好练着。”
“尚仪局?”阿植还以为进宫只是见一见她传说中的姑姑呢,和尚仪局扯什么关系啊?
青珠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小姐难道不是冲着世子妃之位进宫的么?”
“哈?”阿植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同什么?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她趁机扭了扭腰,说道:“我不晓得这个事情,我只晓得我有个远房姑姑在宫里头,叔父说她想见见我,便带我过来了。”
青珠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远房姑姑……容夫人莫不是想要亲上加亲?她唇角勾了一丝笑意:“保不准宫里头那位想要你留下来,那时小姐还是会被踢给尚仪局的人。小姐可知尚仪局是怎么收拾人的?”
阿植木然地摇了摇头。
青珠微眯了眯眼,挺直的脊背忽地弯了一弯,凑近了对阿植笑道:“拿细竹鞭子抽。”说罢又站直了身,慢悠悠道:“且专抽瞧不见的地方。”
阿植被她这语气吓得一哆嗦,肚子咕咕叫了两声。她颓着一张脸问道:“可我何时能吃饭呢……”
青珠扬了扬眉:“再站一个时辰。”
阿植在心底里哀嚎了一声。此时她方觉着先生对她是有多么仁慈,总是说一说好话,先生的耳根子便软了,且每回说要打要罚,也都是嘴把式,从来都不动真格的。
先生呐,我好想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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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植死撑着站了一个时辰,青珠管家总算是许她坐了。她瘫倒在蔺草席子上,死皮赖脸地不肯起来。青珠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姐歇够了便去吃些东西,下午还得接着练呢。”
她在心底再次哀嚎了一声:先生呐,快来救我呀。
等她吃了晌午饭,躺在地上打滚之时,青珠管家又来了。阿植决定收回起初对她的赞美,此时青珠就似一个恶毒的小嬷嬷,蛇蝎心肠……对,蛇蝎心肠。
然青珠神色却很是缓和,她淡淡说道:“大人让小姐下午时去选耳坠子,顺便替小姐量身做几套衣服。”
阿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的确不大合身。她叹了口气,随即又暗暗开心了一下,青珠此言即是讲她下午可以不用继续练站姿了!
“既然下午没空了,那便晚上再接着练。”
阿植胸口像被挨了一拳。
下午先是有师傅来给她量尺寸,之后青珠便领她去挑耳坠子等首饰。阿植看花了眼,觉得都很好,却又觉得都不适合她,她摸摸自己的耳坠子,与青珠说道:“那个,我能不换么?”然青珠瞥了她一眼,回道:“不可以。”
阿植后来便挑了个只镶了一粒小红珠子的耳环,那颜色有些微暗,青珠拿起来替她戴上,衬得她白皙小巧的耳珠子很是好看。青珠递了一柄手镜给她,随后便悄悄地将她原来的耳坠子收进了袖子的内袋中。
阿植瞧着这小耳环很是好看,似是忘了原先的耳坠子,便摸着耳朵走出去了。
青珠眯眼看了看她,心里却暗道不知大人想要做什么,竟要费这番心思。
晚上的训练与之前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阿植这么坚持了几天,都快要鞠躬尽瘁时,终于熬出了头。她那孔雀叔父在消失了几天之后,总算是出现了。而与之一起消失的梅聿之,也在某个清晨,匆匆地从她门口走过,推开了隔壁的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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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清早,阿植还睡得朦朦胧胧,外头敲门声响了一次,阿植刚翻个身,青珠便带着几名小侍进了门。
阿植颓懒地卷着被子很是凄凉地望了望青珠大管家,哀嚎了一声。
青珠道:“小姐今日要进宫了,起来洗漱罢。”
阿植暗暗哭了一声。
几名小侍在她身上忙活起来,洗漱,穿戴,有条不紊。阿植觉着自己就像一只木偶,任由人这么摆布着。她觉着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开心,还是以前在府里同先生过日子舒心呐,什么忌讳都没有,偶尔还能耍耍赖皮。
她闭着眼睛等一群人忙活完了,青珠将她推至镜子前面,让她瞧了瞧。阿植吓了一跳,镜子里的这只——是谁啊!
她忽地有些不好意思出去了,然青珠道:“小姐,到出门的时辰了。”说罢还补了句:“走得稳妥些。”
阿植刚走出门,便瞧见梅聿之从隔壁的屋子里出来。梅聿之站在原地看了看她,又浅笑了笑,眼中略闪过一丝异色,淡淡道:“
12、癞蛤蟆吃天鹅肉 。。。
原说人靠衣马靠鞍,确实没有错。”他微微挑了挑眉,轻哼了一声:“曹小姐自行珍重。”
一旁的青珠不言语,只在背后轻推了推有些愣怔的阿植。阿植这才敛了敛神,绕过梅聿之,继续往前走。
走到门口,青珠引她上了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