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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救他回来,三保一直昏睡不醒。每日只能强行地灌些汤药下去,却毫无起色。军医说是内伤外患都过于严重,伤及肺腑又没得及时医治,即便好起来,往后也难免不落下些什么后症。眼下什么时候退热清醒,也只得静观等候。
十日之后,朱棣命朱能房宽分别带领两军先行,追随李景隆前往济南。于济南城下落营等候中军到达后合兵再战。
朱棣一手抚着那人安静沉睡的脸庞,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笑意,语极旖旎宠溺,只如一个深陷情网的常人男子,却何尝再是那逐鹿天下的王者?“三保,我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四处奔波很累很疲倦。可是你看你,睡了这么多天,也该睡够了是不是?难道你都不想睁开眼看一看我么?”
床上躺着的人却仍是那般面目平静如水,毫无反应。朱棣怔怔看着他,只将眉宇更蹙紧了几分。“我来晚了,你生我的气也是应当的。我许你再生一晚的气,三保,答应我,明天无论有多生气,都要醒来告诉我,好不好?”说着自顾自俯身在他脸颊吻了一下,便握着他的手径自靠在床阑上,闭目养神。“我就在这里,若是想见我了,睁开眼睛就行了。”
窗外的光线渐次亮起时,屋内烛台上的蜡烛化作一滩泪,零星的火苗最终嘶的一声灭了。卯时过半,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朱棣自床沿上惊醒,下意识抬头先看了看床上的人。他还是那副从容寡淡的样子,未有醒过的迹象。朱棣心下失落,不免长长一叹,只得起身去应付门外的人。
张玉正候在门外,见朱棣出来,忙将前方传来的战讯禀告与他。“王爷,李景隆还没到济南就被朱能他们赶上了,打了不到一个时辰,溃败而逃,一直逃入济南城中。朱能不得王爷军令暂且安营在城外十里处。昨日哨探来报,说济南城这回的守将换了铁铉,他命人把李景隆捆了起来,要把他押回京城去治败师之罪。”
听闻张玉奏报,朱棣的眉宇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
铁铉?从来只知他一介文生,何时担当起了守城将领的职责来了?李景隆怎么说也是皇帝亲授的都督,他未得皇命竟把他给捆了?胆识是好胆识,可他不谙军事,莫非想以身殉城?
不。他不是那么笨的人。
就如当初他离开应天时,他以太祖遗命为遵,助了他一臂之力。此人倒是个可用之人。
“张玉,传命朱能以本王之名给铁铉送去书信,只要他与济南城降于本王,本王赐他厚禄高位。在本王身边,他一样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
张玉领命而去。走得十来步,想了想又转身折回,支吾问道:“末将还有一事要请示王爷——我等,该何时启程前往济南?”朱棣略略一顿,轻道:“再等两日。两日之后即时启程。”
“那——三保,又当如何?”
“你等下帮我备下马车,若两日之后他还是不醒,本王要带他一同上路。”
张玉称是,这才飒飒下了城楼去做安排。朱棣在城楼上站了一阵,便又推门进去。走至床边仍是拂开衣摆坐下,上身凑近去看依然不肯醒来的那人。
然而,三保依然是那样沉静地躺着,他的眼睛没有睁开,却似是微微喘息了一声。“王爷?”仿佛只是梦呓,蹙着眉宇无意识一般哑声唤着他:“王爷?”
朱棣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叫他,忙伏低了身子去看他脸色。“三保你醒了么?我在这里——在这里——”他几乎是急切地将手抚在他的脸上,挨近了生怕错过他醒来的神情。果然,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略为迷茫涣散的眼神无焦距地落在他脸上,终是慢慢辨认清晰。他几不可闻低哑的声音轻叹:“王爷。”
那人却高兴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反复说着我在这里,看他手动了一动想要抬起,忙一把按住他上臂,摇头:“手放着别动。大夫说手腕伤及筋骨,切不可动作承重。想要什么只管开口说,我在这里什么都会为你置办好。”
三保两眼茫无情绪地望了他一阵,听他一叠声问着饿不饿痛不痛,好容易待他顿了一顿,才嘶声说了个“水”字。朱棣忙将桌上一早备下的清水倒了来喂与他。三保看他显然是高兴得紧,什么身份地位全不顾了,竟给他端茶倒水侍候起来,不禁心里是一痛。
王爷爱极了他。到如今他还能装作不知么?为了他,身为皇家贵胄之人,该做的不该做的,一应都做全了。若叫其他人看见,该会怎样去看待他呢?
朱棣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已吩咐人去准备汤药稀粥,又喊了军医再来复诊。等一切都妥实停当,日头都将偏西了。三保全身只是乏力,昏昏沉沉又将睡去,末了只听得朱棣的声音在耳边轻轻一叹:“三保,明天记得早些醒来好好看看我,我很想你。”
三保昏睡这十来天,朱棣几乎是不眠不休守在床边,因他身上有伤不敢触碰,都只是靠在床边小憩一阵,极为辛苦。自三保醒了以后再见不得他这样,劝又劝不走,只好让出一半床榻给他。两人才又如早前那般同床而眠,少不了耳鬓厮磨说些热心热脸的话。
过得两日,朱棣传令军队整装,于巳时出发前往济南,与前军会合。
一早朱棣醒来,便将手在他身后轻柔地拥抱着,贴着耳廓脸颊拿唇角细细地摩挲亲吻。倒似两人真个是鸾凤姻缘的那般。三保手掌不得动弹,将手肘怵在他胸膛上,忍住了痒却忍不住笑:“王爷,今日该行军了,还要胡闹呢。”岂知身后之人却是一本正经地抱住了他,正声道:“我不是跟你胡闹,三保,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素来要强倔强,可是往后,不准你事事这般拼命。不管何时你要先想一想我,想一想我这样认真待你。好么?”
突然听得他这般话语,叫三保一时默然无声,不知如何应对。很多年前王爷就想放给他的感情,是因为他不愿不敢承接,才叫那人放无可放只能搁置。然而到了现在,他已不管他承或不承,因为他的心已是这样了,所以给得起给不起他都要给。可是对他而言呢?有心或者无意,他已经承接了他的感情,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任由它如荏苒光阴,不留痕迹吗?即便面上看起来毫无破绽,他的心,仍还能如最早之前那般坚定么?哪怕伤害了他?
早就不能够了。他的王是这世上最善战征掠的男人,他在心上构筑固防的城池,早已为他所攻掠倾塌,从此燕字旗插遍城墅,只属于他了。既然如此,他亦做得到绝烈倾付,有生之年能给的生命或者感情,全部都交付给他,毫无保留。
直到,他再不需要他的那一天。
“三保,你听到我说的么?”听不到他的应答,朱棣只得撑起两手从他上方翻了过去,与他面对面两眼直直盯住了他的。三保的眼眸恍如润水的琥珀,此时更为清朗舒毓,再见恍然如梦。
他逼得紧,非要他答应。三保微若一笑却问:“王爷,若那天三保真的死在战场,你会如何?”
“心痛——至死。”他仍是那般正色,两人从未谈及的私隐话题先前总是因为三保刻意的躲避而搁置难近,现在却是他主动提起,想要他的一个答案。而那男子强烈澎湃的感情只寻得他来放空,如何会吝啬这样的一个答案?“三保,我半生征战,也行将老去。这一生,再没有多的感情能给谁了。到我老了,我也必定会先你而去,我是多么想,把我现在能给你的都给了你,好叫我到离开你的那一天,不会那么遗憾。我这样的心,你懂不懂呢?三保?”
这样的话,他说得轻柔不带霸气,却不知为何,叫他心头一滞猛地抽痛。那刺麻的痛楚泛至鼻端,眼眶即是一热。这样用尽力气去爱,毫无保留地爱,他的王对他,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倾付。在有限的生命里给予尽可能多的疼惜,到离世的那一刻,也只想笑着离开。
他猛地将头埋进他怀里,声音已带了哽咽。“别说了王爷,别说了。”
这样的深情,再了解多一分,会活生生令人癫狂,致死。而能够回应给他的,无非是同样以生命托付极力的爱啊。
难得见他这般感性,朱棣轻轻抚着他的背脊,无声一叹。这样就好,只要他留在身边,怎么都好。一手抬起了他下颌,已见他眼中蒙了水汽。他拿双唇去亲吻他的睫羽,带着轻声的喟叹。“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特玛又感性了么。。。下章,铁铉,咱们下章见!
☆、(六十二)
阴暗的牢房内秘不透光,只听得有人碰碰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