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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一震，良久没言语。
胤祥声音有些哽咽，“今天先生到了我府上，他说要回老家，让我收敛锋芒……四哥！你知道我当时有些生气了么？先生给我讲了越王勾践的故事，我当时生气了，就为了你不是鸟尽弓藏的人！”
胤禛又是一震，拍了拍胤祥的肩膀，脸色稍有些缓和，“你先起来罢。”
胤祥不起来，只是道：“四哥，这十几年的宗室之争，我厌烦了，你也厌烦了，大家都觉得自己有苦楚，一说起来，谁不是苦水一大堆没处倒？四哥你别不爱听，你和八哥斗得那么厉害，八哥……八哥也有八哥的苦……”
“我……知道。”
胤祥显然没想到胤禛这么容易就软化了，他不知道，胤禛早就软化了，他一直记得，他和那个人说过，讲和了……
胤祥说的没错，谁都有一大堆苦水没处吐，他废了苦心，只想和胤禩讲和，可那人的态度……显然是不信自己的……
“臣说了这么多……”胤祥有些不好意思的傻笑了几下，道：“臣连自己想说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皇上，那个‘拼命十三郎’虽然没有了，但是只要您还有用的到允祥的地方，我……永远都是你的十三弟！”
“好了，”胤禛亲手把他扶起来，道：“是朕刚才心情不太好，连累你跪了这么半天。”罢了叹口气道：“原来你有这么多苦处，都没跟朕说过……”
胤祥傻笑了两下，不似刚才那样心情低落，道：“没什么说的，反正都过去了。”
“你心里亮堂着呢，朕明白了，你还是朕的十三弟，朕说了，你就是那个‘拼命十三郎’！”
胤祥喉头哽咽了一下，不似刚才的委屈，这会儿竟有几分感动，“谢皇上！”
胤禛让太监来收拾掉了一地的棋子，胤祥便要跪安了。
胤祥都出来了，又折回去，道：“皇上……臣有个请求……”
“是邬思道的事吧？”
“皇上，先生的为人您也知道，他绝对不是有意议论皇上的，是允祥口不择言，您要是怪罪，就罚允祥好了。”
胤禛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挥挥手，道：“罢了，他想小隐于野，就随他去。”
说着，就看见胤祥的眼神暗了暗，笑着接道：“如果你怕想念先生，就帮他置办个好一点的住处，让他隐的舒坦些。”
胤祥一听，高兴的眉梢都要飞起来了，道：“臣遵旨！”
说罢就兴冲冲的走了。
胤禛一个人坐着，捏起一枚黑子，又捏起一枚白子，摇头笑道：“你说你有苦，我说我有苦，却都看不到别人的苦楚，只有老十三看到了啊……”
“所有的人都是身不由己，可咱们怎么就变得身不由己了呢？……老八啊，你的苦，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说？和我说说罢……”胤禛叹气。
胤祥急慌慌的回府邸，一进门就拉着太监问：“先生呢？”
“邬先生走了。”
“走了。”胤祥并没有惊讶，只是重复了一遍，其实他早就知道，邬思道一定不会留下。
那太监又道：“邬先生有信留给十三爷。”
胤祥接过信，展开来，纸上是四个苍劲的大字——
“收敛锋芒”。
后面就是一排蝇头小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胤祥忽然“哈哈”一笑，把旁边的太监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十三爷这么高兴。
胤祥手里拿着信，笑道：“先生您真当我是粗人？可惜允祥是个假粗人，当年为了皇阿玛能器重自己，学了不少劳什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胤祥复又轻轻的念，“先生放心，允祥总会让先生自己说出下半句的。”
73
正文 第73章：心悦君兮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一日，允禩受封为和硕廉亲王。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允禩受命为理藩院尚书。
一时间和硕廉亲王极尽荣宠，过了圣祖驾崩四十九日，陆陆续续就有人前来拜贺。
胤禩婉言回绝了很多来拜贺的人，只怕这一时荣宠是昙花一现，又恐朝⺌；廷上说闲话，胤禛的想法，他真是想不通，总觉得胤禛对他的看法改变了，总觉得自己的华胥一梦是真的，可每每一想，又一阵自嘲，怎么可能呐……
用过晚膳，胤禩在院子里散步，腊月的天气亮得很，郭络罗氏走过来，给胤禩加上一件披风，道：“爷，时间晚了，天凉的厉害，别在院子里走了。”
胤禩笑了笑，道：“不碍事，我的病好多了，哪有那么娇气？”
“爷看起来不高兴，是怎么了？”
胤禩叹气，道：“哪有什么不高兴的，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
郭络罗氏道：“皇上终于不偏见八爷，爷为什么还这样愁眉不展？”
胤禩看了看院子里的枯树，道：“你瞧错了，爷的眉头展着呢。”
郭络罗氏眼神暗了一下，道：“是妾身瞧错了。”
“你回去罢，天气冷。”胤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他的福晋很贤惠，自己却不喜欢她，她那样关心自己，自己却只能说你瞧错了……
郭络罗氏举步往屋子里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道：“八爷，您要是有话，就跟妾身说，不要闷在心里，小心身子啊。八爷待妾身不薄，如果是妾身的问题，妾身……”
胤禩终于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只是在心烦皇上的态度，今日荣耀一时，位极人臣，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胤禩想，万一有一天，自己再也不想瞒着，那个一国之君要是知道自己对他的龌龊心思，怕是离死就不远了……
接着慢慢的道：“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人头点地……”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冷哼，像冰刀子一样，划得胤禩心口生疼。
郭络罗氏吓得一颤，差点就坐倒在地上，幸亏胤禩伸手托住，才不至于出丑。
郭络罗氏惨白了脸，哆嗦着请安，“皇……皇上吉祥……”
胤禩听着他掩饰不住怒气的冷哼，心里一阵冰凉，来人不是胤禛是谁？只是没有平日里的一身龙袍，打扮的随意却不失贵气，身手跟着张起麟和几个侍卫，走过来。
胤禛冷笑道：“看来这次朕出宫真是出对了，来廉亲王府更是来对了，不然还不知道允禩你对朕有多么不满呢。”
胤禩听着，只觉得腊月的天气真的实在太凉了，以至于把自己吹的透了。他并不是对胤禛不满……
胤禩上前请安，却被胤禛一把托住，郭络罗氏差点惊叫一声，道：“皇……皇上！王爷不是有意的！”
胤禛冷眼扫了郭络罗氏一下，喝道：“退下！”
郭络罗氏哆嗦的瞧着胤禩，也不敢违逆，一步一回头的退出了院子。心里想，自己要是不逼着王爷说，这会儿皇上也不会……
胤禛见郭络罗氏那种依依不舍的眼神，怒气到了极点，他本来没让下人声张，亲自来廉亲王府，想看看胤禩的病好了没有，没想到，自己一进院子，就看见胤禩温柔的拍着郭络罗氏的手，那样温柔的样子，让他不生气也难。
“你们也退下去。”
“……扎！”
张起麟带着一帮人也退出了院子。
胤禛等众人都走了，一把扣住胤禩的手腕，惊得胤禩一个激灵。
胤禩的身子调养了好长时间，但还是偏瘦弱，人说病去如抽丝，也不无道理。
胤禛把他往前拽了一点，让他靠近自己，皱眉道：“廉亲王，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朕封你做王爷，器重你，在你眼里都是在耍心机玩手段？”
胤禩被拽着也不敢使劲挣，只是垂着眼，道：“臣罪该万死。”
“该死……你确实该死！”胤禛咬着牙，压低了声音喝道。
胤禩一听，以为胤禛恨他，心里一冷，眼垂得更低，没言语。
胤禛确实恨他，他恨自己对他狠心不起来。他恨见到对方就有心慌的感觉。他恨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眼神居然时时刻刻的寻找着那人。他恨一时间看不到那人，心里就不踏实。他恨自己做了这么多事，可那人却以为是耍心机！
见对方不言语也不看自己，胤禛真是气得要命，不由的手上加劲儿。
胤禩觉得手腕要被他攥折了，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还是没说话。
胤禛气的狠狠喘了两口气，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