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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已婚拉拉的自画像-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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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代。


林涧抵达的当天,给我发了个短消息点了卯,然后就一时间没了进一步的联系。我知道她此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知囊中羞涩,不能耗费她半刻时光。
  
  几天后,我正在陪同儿子为《灰姑娘》画册的美丽插图涂色。“妈妈,灰姑娘的衣服颜色怎么变了?”“哦,妈妈不是跟你讲了嘛,舞会结束的钟声敲响之后,她就不是美丽的公主了,就不能穿那么漂亮鲜艳的衣服啦。是吧。”“嗯。可是,妈妈,我喜欢她穿漂亮的衣服。”“呵呵。儿子啊,小小年纪,还挺怜香惜玉的。没关系,她以后还会穿上你喜欢的衣服的。”“那好吧。”我和儿子手握彩笔一同打扮着灰姑娘。手机响了起来,是林涧,她正在一个现实的童话里流光溢彩。“姐姐,你最近忙不忙?明天晚上一起出来吃饭好吗?”“可算想起姐姐来了,没时间也要抽时间啦。你还是要见见的啊。”“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两个人呢。一个是我这次特意来看的人,一个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成。姐姐帮你把把关也好。问题是,怎么你还整了个好朋友来啊。不知道姐姐天生内向腼腆,害怕见生人吗?”“别介呀,我的姐姐。都是极好的人,你们认识一下有什么不好呢。”
  
  次日黄昏,我如约来到了傍依着湖水的南方酒家。穿过瘦瘦竹林间的弯弯小石子路,进了古色古香的店门。远远地看见了起身挥动胳膊招呼着我的林涧,一个长发如瀑的苗条女子背对着我。我晃了晃手臂作为回应,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她们预定好的桌位。落座后,林涧为我们作了简短的介绍。我们彼此有顷刻的对视,微笑着颔首。这个网名叫做香奈儿的女子显得平静如水,即使有些微慌乱也不过是瞬间的深水微澜。我的大脑却蓦地马踏般混乱,甚至有一点点恍惚,我轻轻用手扶了一下眼镜框,又理了理滑落在脸边的头发,刻意的不露声色中到底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才说:“哦,你们先坐着啊,我去趟洗手间。”到了洗手间,我静静地回了下神儿,一边洗手一边接受着这突然来临的偶然。短时间内,我完全恢复平静,回到座位上,与林涧、香奈儿一道说话、喝茶,等候那个姗姗来迟的人,我决定守口如瓶。
  
  几分钟之后,章从周拎着一个略显夸张的皮包赶了进来,隔着两三步就连声解释:“哎呀,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刚从新闻发布会上赶来,堵车了。一会儿,我自罚三杯。”林涧没给她台阶,笑着回到:“得了吧,我就知道,这是你的一贯作风。能罚你酒吗?你那野蛮的座骑谁驾驭得了啊。罚你给在座几位讲笑话如何?不喷饭不算。”“好说,好说,应该罚。”章从周顺手把那只沉甸甸的包放在座位边儿的地上,看来,她是用名贵皮包装稿件的。她放下皮包起身坐正的片刻,突然稍微地扭头过来看了我一眼,恰巧我也正在观察着她,两副眼镜下的四只眼睛有了刹那间尴尬与羞涩的混合滋味。这羞涩,与情窦初开时候的青涩懵懂、心如脱兔不完全一样,而是来自于某一处心照不宣的秘密源头,来自于彼此间一种贴心会意的深深认同,仿佛在说:“呵呵,哦,对,是的。”服务员乖巧地赶了过来,帮她把包放置到了我身边的檀木窗台上。为此,我们的目光很自然地再次交会。“林涧,你小子不像话啊。我落座已久,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记着啊,一会儿真得罚你三杯。”“我这不是没顾得上嘛,您是人未到,声先来,整个一个口若悬河,我哪里插得上嘴呢。好,言归正传,下面报幕:这位是京城名记章从周。从周,这位是我跟你讲过多次的好姐姐、青年才俊李小白。这位是我家香奈儿,著名美女,IT界白骨精。”林涧细声细气地介绍完毕,这场略带水分的群英会在觥筹交错里正式开始了。
  
  我和章从周就是这样认识的,经由短暂逗留的林涧。而我们其实已经共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10多年,甚至于上个月,她还曾经来我们学校做过采访,要不是因为那天我恰恰要临时赶课,就得代表中青年教师接受她的采访。但是,我们从来不认识,或者说,即使我们在现实当中正常地认识,也只能认识那些华丽虚幻的皮毛:专门跑科教文卫口、侃侃而谈的大报记者和高校里足不出户、气质优雅的青年教师。自打相识的那天起,我们就无法否认彼此的心存好感,夹杂着表层日益加深的互相激赏、无言相通和水平面之下暗自滋生、边界不明的致命吸引。
  
  我们作为好朋友正常不过地投桃报李着,她送来她们的报纸,我从字里行间专门寻了她的名字来看。她送来各种演出门票,建议我应该了解那些不能凭感觉马上喜欢上的艺术种类,从昆曲到芭蕾。时间凑巧的时候,我们会一同去看,回家的路上往往成为鉴赏分析的热烈课堂。我给她找好她需要的书籍资料,等着她从高头大马的JEEP里跳下来取走。业余时间里,从周里是一个环境保护NGO的干事,张罗着很多撰写资料、公布情况的文案工作,我们熟悉之后,这些工作基本上都我由替她完成,她常常需要外出采访,文债堆积如山,熬夜敲打文字,已经成为习惯,我这样的分担令她开心,她还因为我的活练得漂亮而不惜余力地称赞于我,我于是便更加卖力了。 


到了次年的阳春三月,我们已经相识将近一年天气。我们之间的喜欢已经在时间潮水的表层底下泅往爱慕的对岸,这样渐进的变化令我们惊喜而忧虑。仅仅是喜欢的情愫,明朗而单纯,几乎不会掺杂忧郁伤感的色彩。一旦有了爱的火苗隐现,担忧和顾虑就开始频频光顾,还有那一份从容的丧失。我们突然地很难再自然地做到不定期的随意约会,我们暗自期待着频密的见面,并且在明了这期盼后,刻意控制这些难奈的想法。这时候的不见面,是经由刻意掌控之后的结果,与最初交往里那些恰到好处的见或不见,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在感情的火候把握里,我们因为太过熟悉而少了勇往直前的冲动,因为太过成熟理智而往往刚要开头便会自觉煞尾。我们都知道,一步向前,可能看山将不是山,看水将不是水;也或者,锦上添花不成,遂令锦绣成为褪色的粗布。理智如萧飒的秋风,毫无保留地扼杀本来已经萎顿衰竭过的爱的能力,我们轮番挣扎在秋风与春风迅疾更替的沐浴里,并且,步调从来不一致,结果就是,没有春天可以交叠的时刻,虽然她的我的春天一次次地在暗自莫名的期盼里走了再来,虽然来势已日渐凶猛。假使没有那一场宿醉,或许我们一直将只是最贴心的知己,暧昧隐藏于沉稳淡漠的外表间,不温不火,细水长流。同样,假使没有那一场宿醉,我们将无法领受一颗异常明亮的流星划过生命星空的奇观,无法那样透彻完全地拥有和交汇一个如此同质的灵魂,无法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没有假设,没有庆幸或是遗憾,只有一些事件在茫茫无涯的时空里徐徐展开,不可逆转,顺其自然。
  
  那一晚,我们都很郁闷,从周尤甚,因为敏感的我们发觉,进这个死胡同已经太久而不知该如何取舍,眼见疲惫无趣的感受已经崭露头角,而这种感受是我们所深深恐惧的,我们因为预感怕要失去,而滋生了紧紧抓住的冲动。那一晚,酒淡无味,话更无多,我们只是喝了再喝,把心里纷繁复杂的况味用酒精麻醉一部分,而激活另一部分。我们的话开始渐渐增多,我们的舌根渐渐僵直,我们的脑袋开始发晕,我们开始暴露一种动情的眼神,我们都喝多了。酒是色媒人,酒壮人胆,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些话统统把干系利利索索地抛给了酒精本身,以便给道貌岸然的人构建好舒缓的台阶下台:对,不是我,是酒精。我不好说到底是我们还是酒精,其实,这简直是废话,酒醉之后的人,大脑并非不清醒,只是压抑在心底的真实欲念被抽掉的理智栅栏放虎归山,御风而行,为所欲为,借别人的酒杯,浇一己胸中的块垒,仅此而已。
  
  我们毫不意外地点燃了一场大火,但大火并未吞噬一切。最初的火势蔓延之后,我们发现这是我们基本可以掌控的火焰,我们仿佛可以在情山欲海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逐渐地,我们可以自如地是情人也是朋友,时而置身感情内里,缠绵不已,潜心投入;时而脱身以出,冷眼旁观,仿佛纠缠在感情漩涡里的只是不相干的另外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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