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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宁笑着应下,转过身却迅速地变了脸色。
虽说与宁照琛识得不过两日,可相比起涂氏这个大嫂来,琛哥儿无疑要合她意得多,心里头难免向他偏斜。见涂氏与宁绢如此反应,书宁自然不喜,连带着对宁绢也有了些看法,即便琛哥儿不是涂氏所出,但好歹也是宁绢的弟弟,就连沈环环还晓得去探望呢,宁绢却只一门心思地陪着涂氏说笑,如何让书宁不气恼。
她在两个丫鬟面前也懒得掩饰情绪,回了凌仙阁,整个院子都笼罩着强大而压抑的气氛,院子里的下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更不敢去宁老太太屋里告状,只哆哆嗦嗦地尽量躲在屋里头不出门,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被二小姐的怒气波及到。
如此过了有两日,宁照琛的身体有了好转,书宁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凌仙阁的下人们也总算沉沉地喘了口气。
书宁在府里头住了些时日,便渐渐摸清了许多事,也愈发地察觉这府里头真正一门心思为她打算的不过宁老太太一个,宫里头的仁贞太后或许也能算,但到底离得远,便是有心怕也无力。至于她那两个兄长,她本就比他们小十几二十岁,生下来就痴傻,自然说不上有什么兄妹情意,见了面也不过是寒暄几句。说起来,这府里头与她合得来的,也不过是琛哥儿一个。
如此一来,书宁便愈发地觉得宁照琛的可贵,一天里头倒有大部分的时候都陪着他,一起看书,说话,念佛经,就连厨房里送了补气血的汤过来,书宁都要忍不住凑过去喝上两口。
到了六月底,天气愈发地热起来,便是干坐着也要出汗,更不用说宁照琛一天十二个时辰地躺在床上,即便是下人一天几次地给他擦身,依旧不可避免地起了满身的痱子,一旦痒起来,便急得一脸通红,看得书宁心里愈发愧疚。
这日早晨给宁老太太请安时,书宁又忍不住自责了一番,情绪十分低落。宁老太太见状,终是忍不住劝道:“你若实在心里过意不去,明儿祖母带你去庙里头给琛哥儿烧柱香,求菩萨保佑他日后平平安安。”
书宁却道:“为何要去庙里?上回给我镇魂的一心大师不是个道长么,倒不如寻个道观拜一拜,若是能遇到那个一心大师,求他给琛哥儿赐个平安符才好呢。”她心里头对那给自己收魂的一心大师充满了好奇,尤其是还听说那一心大师年轻貌美,就愈发地向往了。
宁老太太摇头笑道:“你倒是异想天开,一心大师岂是说见就见的,他平日里云游四海,极少待在京里头,上回是你命大,正巧他回京,这才出手救了你一命,这会儿,怕不是早在几千里之外了。”
话虽如此,宁老太太到底还是被书宁说服了,定下了第二日去城里的云天观给宁照琛祈福。
宁老太太出行,便是再低调,最后还是浩浩荡荡地排了五辆马车二三十人。书宁自然跟宁老太太一起,只唤了小桃在马车里伺候,小梨则与其他下人坐在最后头的马车里。
书宁对自己这个祖母甚是敬重,兼着老太太又是她在府里头的唯一凭仗,这一路过去,书宁可算是挖空了心思地逗老太太开心,一会儿一个笑话,直把老太太哄得哈哈大笑,笑罢了却又掉下眼泪来,红着眼睛道:“我们家欢儿可算是好了。”
“本是一门心思地想哄祖母高兴来着,谁晓得还是把您给弄哭了。”书宁故作郁郁地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上盛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宁老太太抹了把眼睛,笑着拍了拍书宁的后背,柔声道:“祖母是高兴呢,我们家欢儿懂事了。”
跟着她们一道儿出门的还有书宁的大侄媳妇杨氏和宁绢,因都是女眷,府里头的管事特别谨慎,足足带了十几个护卫前呼后拥,好不气派。宁老太太虽不愿张扬,但堂堂宁府的老祖宗也不好如寻常百姓那般进观烧香,才下了马车,便有小道士殷勤地过来引着众人径直进院。
道观与佛寺的建制稍有区别,但里头的树木花草却是差不离,院子里遍植松柏,便是这苍翠碧绿的夏日里也显得庄重森严。书宁素来跳脱惯了的,一进院门着实有些不适应。
既是特意来烧香祈福,书宁自然也老实,跟着宁老太太屁股后头恭恭敬敬地烧了香,又跪在地上诚心诚意地求了一番。
大殿里很安静,鼻息间檀香萦绕,书宁的心忽然间静下来,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一闪而过,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甚至是上辈子的事了。可等到她认真地想要抓住时,那些东西却不见了,声音、画面,通通地消失无踪……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宁老太太轻轻拍了她一把,书宁这才惊醒,睁开迷茫的双眼,慢吞吞地眨了眨,只瞧见大家伙儿都在朝她笑。
宁老太太一脸慈爱地笑道:“欢儿到底跟神仙求了些什么,这般心诚,祖母唤了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书宁皱了皱眉,好一阵,才缓缓有了反应,“求得太多了,全忘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脸上却难免闪过各种古怪表情,怕是又当她犯了傻病。书宁也懒得多话。
宁老太太是太后祖母,当今圣上的太祖母,这样的身份自然要道观里的观主亲自待客。但即便是观主亲自上阵,也不外乎是喝茶诵经,书宁到底闲不住,听了一会儿,又牛饮般地喝了一盅茶,趁着旁人不注意,一个人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来。
大殿侧门外是个小院子,绕过去后,竟有条小路通向后山。书宁站在小路口朝后山眺望了一阵,目及之处皆是竹林,绿意苍翠,凉意森森,风过林动,奏出沙沙乐鸣,在这炎炎夏日,让人十分受用。
随着凉风一道儿飘过来的,还有幽幽的茉莉香,仿佛带着钩子一般把书宁引向竹林深处。
沿着台阶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果见竹林后种着一片低矮的茉莉花丛,路边立着间茅草亭子,里头有个年轻道士正歪坐在栏杆上喝酒,察觉到有人来,堪堪转过脸来,举起手里的酒壶朝书宁挥了挥,哑着嗓子问:“小姑娘要不要喝酒?”
年轻的道士,生得还甚是美貌,书宁一瞬间福至心灵,张口便道:“出家人也能喝酒么,一心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自己蒸了扣肉吃,切得薄薄的,别提多美味了,哈哈
☆、第十一回
十一
一心道长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盯着书宁看了半晌,过了好一阵,才终于想了起来,猛地一拍额头哈哈笑道:“原来是你啊。”说罢,又拍了拍身边的栏杆大声招呼道:“过来喝酒。”
许是因为一心道长对她有恩,书宁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闻言也不客气,咧着嘴就过去了,待走得近了,还睁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上下打量。
虽说一心道长的相貌与周子翎和宁照琛相比还有一段距离,但身为一个道士能长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的,更重要的是,他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子出尘的仙气,就算他而今抱着酒坛子,两眼朦胧,可仔细瞧着,那也是神仙级别的朦胧,与凡夫俗子们绝不相干。
书宁从善如流地接过酒坛子,抱过酒坛豪迈地饮了一大口,罢了咋舌,“这酒——太绵软了,一点力道也没有。”
一心道长拍着一旁的柱子哈哈大笑,“这道观里头能有什么好酒,有得喝就不错了,小姑娘莫要挑剔。”说话时,目光又在书宁脸上来回扫过,仿佛在察看什么,微微笑,“你这身体用得还不错吧。”
书宁一口酒险些喷到了一心道长的脸上,抹了把脸,终于缓过劲儿,飞快地转了几个念头,索性笑起来,老老实实地回道:“还行,有总比没有好。”说罢了,又朝他眨了眨眼,一脸好奇地问:“您都知道呢?”
一心道长道:“我又不是瞎子,那会儿一进门就瞧见你撞进去,又弹出来,撞进去,又弹出来,那小姑娘一会儿有气一会儿没气的,好不吓人。索性便成全了你,左右那小姑娘也没命了,换了你进去,还省得那一屋子人伤心。”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诡异呢?书宁光是想一想那个场景就觉得不寒而栗。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狠狠地又灌了一大口酒,喝完了,这才一脸余悸地道:“我本来以为道长们都是嫉鬼如仇,恨不得一见面就要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呢。”
一心道长看着她笑,眉目间仿佛一片慈悲,“胡说,我们修道之人俱是好心肠,再说了,你又不是鬼,我何必对你喊打喊杀。”说话时,他明显看出了书宁脸上的惊诧,淡笑着解释道:“你不过是一缕生魂,若不是上辈子修了福,也不至于能机缘巧合地附在那古玉之上,我救了你于我修行也有益。”
书宁虽然还是不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