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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硒鼓抱歉地一笑，拖着分子出去了——这个“马上”不知道是不是按人类标准来算的，反正云英在床上躺到肚子饿了就去冰箱里找东西吃，吃饱了上床睡觉。一觉醍来，房间里只有满地萎花没有人。她又吃了吃了两片面包，继续睡觉。
她们会回来的。云英睡着前想。不过她们究竟为什么要回来……本来这两个人恐怕都是讨厌见到云英的吧。
分子忧郁的脸像过山车般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还有还有，虽然她没见过但想象得出的梅硒鼓知道真相后的表情。唉，碰见分子，纯属意外。云英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憎恨她了。
一个人，两个人。一个地方，两个地方。一个麻烦，两个麻烦。分子举起食指和中指，“小碱片，你又给我带来了个噩耗。你怎么会和我姐姐在一起？”
“什么叫又？”
“李鲢死了，第一个噩耗。见到昭云英了，第二个噩耗。”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姐妹呢？姓不一样，长得也不像……李鲢死了？”梅硒鼓惊讶地问，“她怎么会死？”
“被蓄意谋杀了。不过比起已经发生的悲剧，还是阻止下一个悲剧发生比较重要。我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她和我天生合不来，似乎是想用各种办法折磨我，可以说是……”分子说，“慢性谋杀。你看，我处在两桩谋杀带来的麻烦之中。小碱片，帮帮我吧，你愿意帮我吗？”
分子悲哀地伸出手倒在桌上。梅硒鼓犹豫了一下握住她圆呼呼的小白手，“我当然想帮你。可怎么帮呢？要去一个你姐姐找不到你的地方吗？”她按了一下分子指关节间的凹陷。分子渴望地点点头。梅硒鼓闪烁其辞，“我猜她在寻找这方面像狗一样灵敏。”
“太对了，绝对正确。”
“因为她利用各方面的信息获悉了我在格费玲郡然后找了过来。”梅硒鼓将她的手捧在掌心之中。“分子，我唯一能给你带来的好消息是……她此行的目的似乎，我是说似乎不在你身上。她已经在我家呆了好多天了，却从没提起关于你的只言片语。我不想忽略你对她的重要性不过……她来格费玲郡或许是为了我。”
这是间餐厅，讲究情调的灯光略显昏暗，服务生穿着黑色制服站在角落里。客人不多桌椅不少，她们坐在靠墙位置，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人物。分子的眼光在服务生脸上虚晃一记后又移了回来，压低声音说，“太神奇了，你跟昭云英到底什么关系？……容我揣测一下，刚才我进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在……”
“这跟我要告诉你的事关系不大。你大概还是对之前的某些情节比较在意。我们的关系，嗯，准确说必须以那件事为基准——我先问一句，你是昭云英的妹妹，”梅硒鼓向前探了探，“应该也是昭云田的妹妹吧？”
“真没想到。”分子拙于表达心中所想，“你，你跟她们两个都认识。可是我跟她们两个关系都不好；真的都不好。”
“你以为我跟这两个——你以为她们对我很友善吗？”
“说句实话。昭云田和昭云英的人品都是有问题的。不是因为我讨厌她们才这样说。对，我看她们不顺眼，不明白像她们那样的人可以活得那么自在而我却被她们的阴影压在底下。这是为什么？”分子深深吸了口气，“是因为所有人都对古典体系一点点都不留恋了吗？欺骗，虚伪，自私，无情，要将这些特点都吸收到自己身体中才能被周围人所接纳？”
分子对她的两个姐姐做了反面评价，“昭云英爱将自己打扮成一个正常的积极的人，但她对我做的那些事就证明她是个虚伪的人。至于昭云田，比昭云英好一点，但她对谁都很残忍，自私自利毫不考虑他人的感受。我想离她们越远越好，你也最好这样做。”
“太对了，绝对正确。”
这下轮到梅硒鼓拍案叫绝。她差点没掉下泪来，“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多好啊！这样我就不会被她们两个欺骗了。我真是……后悔！”
“她们骗了你什么？钱？感情？”
“啊你说对了，后面那个，她们骗了我感情！”
梅硒鼓说完不好意思地捏捏喉咙，“这么说太天真了，好像我还有感情这种东西。我的意思是：她们利用我的信任完成自己的目的，在这个过程中我始终没有知觉直到最后才明白事情的内涵……然后沦落到这个地方。格费玲郡，AWI聚集地。”
第八十二章
“感情？……爱？AWI？”分子意识到有矛盾。梅硒鼓赞赏地伸出大拇指，“发现啦？”
“你在遇到她们之前不是AWI患者，后来才失去了‘爱’。那中间发生的事情就是致病原因了。”分子想当然地点点头，“那两个家伙干了什么？”
梅硒鼓将食指和中指比作剪刀，打开并拢。分子道，“阉掉了？”
“这是幽默吗。”梅硒鼓惨淡地咧开嘴，“昭云英给我做了一个手术，将‘爱’从我身体里摘除，我就成了AWI患者，简单吧。你要是问她为什么要给我实施这个手术，答案就是那时侯灵魂态的昭云田寄居在我身体里。就和癌症切除肿瘤一样的道理。”
“还肿瘤呢！”分子惊奇地喊，“昭云田……”
“你知不知道微雕？在枣核上刻一本长篇小说在米上刻一幅风景画。除了那些博物馆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外我知道心脏也可以用作雕刻材料。”梅硒鼓打断她，“在心上刻字是昭云田的独家手艺。你知道她会这个吗？”
分子用手支起下巴，“完全不知道。”
艾滋病出现在二十世纪末，很快成为地球上名气最大的疾病之一。有一段时间内艾滋病的死亡率奇高，医学界拿不出特效药来对付这种一经发现就以惊人的速度流行起来的可怕疾病。AIDS，翻译成艾滋或者爱滋、爱死。后两种译法短短两字透露出关于此病的某种特点，充满了人文精神。这种全称为获得X免疫缺陷综合症的疾病有三种传播途径：血液传播，母婴传播，X传播。其中以X传播为主要传播途径，这便使艾滋病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疾病在爱中滋生，人类因爱而死——这就是AWI命名的灵感来源。不过分子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从来没弄懂过的AWI的具体定义。
“你跟昭云田怎么认识的？”分子盯着她的胸部好像想透过脂肪和骨头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梅硒鼓说，“是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认识的……不要看啦，你眼睛里又没X光。心脏上的刻字还在，但灵魂态的昭云田已经被昭云英取走了。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开始几次我和昭云田完全不熟，话都说不上几句。你知道朋友的朋友跟不认识基本没什么区别。我不是那种见到谁都能聊很开心的人，而她看起来又不那么好接近。昭云田让我觉得她高人一等：准确说是她的自我定位是高人一等。所以虽然见了好几次面可真的不熟。”
“我吧，虽然认识了她十几年但同样跟她一点不熟，连视线交流都很少。你能指望跟这种人坐在一起聊天还是干什么？”分子冷笑着说，“她一个朋友都没有。”
两人同时在脑子里勾画昭云田的印象。梅硒鼓把昭云田的身体画成一只高脚玻璃杯，装了几颗冰块，摇晃起来就发出令人心悸的冷淡的声音。分子画了一条细细长长的身体两旁画了两个圆。这是一只分子最讨厌的菜花蝶，腹部灰白色沙质的不明晰的花纹似乎软软的，用手指戳一戳，那种毛骨悚然的弹性。分子打了个寒噤连忙把脑里的画擦掉了。
相比之下，梅硒鼓心中的昭云田实在是冷得颇有气质。“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注意到我了。”梅硒鼓凭记忆往下说，“打电话约我出去玩，开始是几个人一起出去后来就我和她两个人。我有点儿受宠若惊。是呀，我是不喜欢很傲气的人可当这样的人对你与众不同地好时反而觉得她充满了吸引力，不想失去这种特权。”
“上当了吧？那是有目地的接近，你要倒霉了。”分子幸灾乐祸，
“但我怎么会喜欢她。朋友说昭云田对待爱情很随便，叫我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我也这样想。我不能容忍和我恋爱的人轻易把我甩了，她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人……不过，我又觉得她很漂亮，那种会让我想很久的漂亮也在诱惑着我。”
眼看分子露出了鄙视之色梅硒鼓马上说，“我没有答应和她交往！因为她就用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跟我说，我喜欢你，让我一下子感到很讨厌。像上级布置工作那样的口气让我产生了逆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