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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别打沿沿的主意了。不会是想借着这事再炒作一把吧?”
“给我一个机会呀。至少听我把实验,不,是手术方案说完。栖息地并非不能移植……”
“请你永远都不要在这方面钻牛角尖了,白费工夫,白白牺牲。栖息地是雷区是坟场是血的河流,永远,不要想体爱分离这种事了。”
“这次是体爱结合!”
“结合也不行。”
剪影拔掉了电板。几个深呼吸下来,她说服自己忘掉这通电话。不要再想起那事了,现在这样挺好。
城市里的干燥炽热暂时停止了。雨后的臭氧闻在鼻子里犹如花香。土黄色的排屋,银色的高楼,透明的玻璃别墅,剪影坐在公交车上穿梭于其中产生了种恋家的快乐。一个空旷的城市,家里有傻乎乎的沿沿在等待——所以她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推门看见风闻和沿沿坐在桌旁喝酒时感觉就极其地坏。出乎意料啊。风闻看到她进门,对沿沿说,
“她回来了,你跟她说,我们要去做时光旅行了。嘿嘿,就咱俩,不带她去。”
沿沿开心地对剪影说,“闻闻到带我去坐时光机器啦。我待会儿去打包行李,要带好多东西,衣服,食品,和书……时光机器开得太慢的话就要靠看书打发时光啦。”
沿沿记得风闻,不过不记得当时做实验的情况。这就是风闻的功劳了:她发现监测仪上数据不对了,立马跟剪影说,不行不行,我们把实验搞砸了,好在她死不了,顶多变成白痴,经常性脑抽筋。剪影一听,这好个什么啊,传出去我们的科研生涯就毁了!风闻在一排花花绿绿的按钮中找到一颗不起眼的,果断按了下去。剪影问这颗键什么功能,风闻说,让沿沿把以前的事都忘个干净。她不说就没人知道实验失败的事。当时剪影认为这主意不错——但最后还是没能保住秘密。可至少,沿沿失去记忆后不会找她俩算帐了。要是她拿把刀追杀过来,剪影还真是无处可逃。
“没发现吗,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你旁边的蔬菜区。我看着你付了钱,拎着一大袋子东西走到站台,等了五分钟公交车走上去,然后开车先你一步到这儿。沿沿认识我呢,她给我倒酒喝。”风影指指桌上的酒杯,“我一看,这酒好像是当年我俩的奖励品。物是人非——不,物也非,酒都藏变味了。我觉得好难过。”
沿沿显然喝得半醉,跑到房里说收拾行李去了,要带书,记得一定要带书,最好是笑话书,科技类的太重,不带。而且退回一百年,科技书上的字都不见了。科技尚未进步嘛。风闻胸有成竹地跟剪影说,“时光旅行就是在时间轴上滑来滑去。我还没研制出时光机器,不过有办法让她的大脑恢复到被实验破坏前的状态了——这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可以称作时光旅行吧?”
风闻长着一双看起来不善良的眼睛,眼珠子如同气球般浮在眼白中央。她仿佛时刻在集中地盯着某样东西,其实那只是旁人的错觉。剪影知道风闻的思维容易发散开去,像烟雾一样控制不住形状,经常在谈话中走神,想让她集中注意力是很难的。剪影为风闻制作过一个机器,会记录下风闻的话语并随意抓出几个词反馈给她。这样风闻根据反馈词语联想开去思维就发散得更厉害了——这个机器的用途就是用来消磨时间。
“我还是跟你谈谈这个实验的具体构想吧,你自己衡量一下可行度大不大——我是说可行度,不是风险值啊。”
剪影烦燥地说,“我不听。跟你讲了这是个雷区,就你醉汉逛街的步子肯定是一踩一个雷,一踩一个雷。够了,我不要求沿沿恢复原状。我只要她维持现在这样不恶化就挺好。”
风闻一瞪大眼睛,三白眼变得更明显,简直像是死人。“你怎么变得那么保守。当年的冲劲上哪儿去了?”
“告诉你我也不嫌丢脸,就是被那个实验吓怕的。那个实验,是错误,是我犯过的错误里最严重的一个。人确实不像小白鼠那样可以等闲待之。”剪影痛心疾首。风闻对这种老调嗤之以鼻,眼里闪过一抹马上消失的痛苦,“小白鼠比人更可爱。动物怎么了?被剖开不会痛吗?”
第四十五章
“严格地说,还真没有痛觉神经。好了打住,别往厌人症那个方向滑过去。请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我不允许你用沿沿做第二次实验了。”
剪影把风闻拉起来往门外推。风闻攀着门框,“你又不是她的法定监护人。她很高兴做一次时光旅行呢。你没这个权利……现在又装什么富有同情心了,那时最后拍板决定的人不是你吗?假模假样!”
剪影盯着风闻看了会儿,放手,一脚把她踹了出去。关门前剪影说,“是呀,我都说了那是个严重错误了。我在弥补,严禁旁人打扰。”
沿沿背着一只四四方方的旅行包出来了,左看右看,“闻闻到哪里去了?”
剪影说,“哦,她啊,坐时光机器走了,现在大概已经到侏罗纪了,或者九十八世纪。她说回来会给你带纪念品的。”
“她不可能从别的时空里带东西回来。她说我们坐着去都可能回不来呢,但她会保护我的。你在骗我对不夺。”沿沿半信半疑的脸僵在那儿。剪影扯了个微笑。这叫傻得不在刀刃上。沿沿生气地把旅行包甩在地下,“你把她赶走了!我的第一次时间旅行!”
“就是我把她赶走的,还踢了她一脚。怎么了,我现在告诉你,记好了,她用心险恶,要把你绑在手术台上解剖,内脏拿出来浸福尔马林骨架抽出来当标本。在她眼里你就是一只老鼠,一刀下去换取金钱名声的实验白鼠。我了解她呀。”剪影半是威胁半是劝慰,沿沿并不上当,捡起包冲到门旁,“她还没走远,我去追她!”
“白痴吧你!”剪影忍无可忍打了她一巴掌,气得头发像通电般飘了起来。“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你以为她那么好带你玩儿吗!”
沿沿不还手,软弱地看着剪影。软弱里有抗争的意思。她朦胧地意识到这一巴掌令她非常伤心,代表着决裂。“是你把我卖了。闻闻告诉我是你动手操作实验让我脑部受损的。你们两个做科学实验,想要取得一项空前的成果,把爱和人体分离出来,没有成功,只分离了一部分爱并且干扰了脑的正常运作。罪魁祸首就是你,就是你!”
剪影彻底呆住了,她没想到风影会把事情对沿沿全盘托出。沿沿的思维能力足够理解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了,告诉她始末,等于是自己打自己耳光……没人味儿的家伙,这事干得真绝。“她怎么能告诉你这个。”剪影害怕了,眼神里的气焰渐渐熄灭。健忘啊健忘,居然忘了风闻最擅长切后路的招路,置尔于死地而我后生。剪影走神的当儿,沿沿没有趁机夺门而出。她喝了点酒,跟竹筒倒豆子一样把风闻和她的谈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剪影。“风闻说我肯定不知道六年前的事,所以她来尽一个还我知情权的义务,还要收拾当年跟着你闯祸留下的烂摊子。她说她跟你不一样,犯了错误都是勇于承认并挖空心思想方设法儿弥补的,决不会连蒙带骗用锦被遮盖残局。那烂摊子残局就是我了,剩下一点爱,剩下一点思维的我能通过修复手术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至少是相对现在正常一点。风闻说当年实验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爱和人体各个部分的联系太紧密了导致无法完全分离,而复原手术的障碍在于,如果另一个人的‘爱’被植入我的体内将发生排异反应,怎么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关键就是相似度。她终于在几天前找到了这个手术所必须的人。她把‘爱’从那人身上剥离了一点和我当年的标本对比,发现相似度高到符合手术条件了。我,我听了很激动。可是你把闻闻赶跑了谁来给我做手术呢?求求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剪影听得牙龈都疼了,像一条鱼煎熟了一面翻过来再煎另一面,鱼鳞上带水,激得油星儿劈哩啪啦往外炸。体爱融合?风闻怎么就不掂量掂量自己那点儿水平有没有能力实施这项手术。当年讨论体爱分离可行性时两人顺便讨论过体爱融合,结论是比体爱分离更难。为什么?因为不恰当的获得比失去更具危险性。剪影确定风闻是为了出名,赚钱,满足一已之私。自从她们的实验失败后就一直成为业内人士的笑柄,也多次有人想研究沿沿这个残次品以获得点儿什么。这种境况初期让剪影觉得极其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