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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半包饼干放进抽屉里对云英说，“你姐姐真是个很讨厌的人。我见过她几次。”
“我想跟你解释一件事。”云英看着齐楚。她认为这个人可以信任。“我姐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且，她已经死了。”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管在任何地方过去多少时光，我爱的人只有你……小碱片把自己裹在味道怪异的棉被里，浑身大汗，疼得哭了出来。她不停在脑海里说着我爱你，试图减少一些尖利的疼痛。心脏上的刻字是这样的：一旦你的爱不是倾注在这个名字的主人身上，它就会给你点滋味尝尝。小碱片像死虫子般蜷着，她想，昭云田的禁锢太严格了，不允许别的事物夺走一点点爱。
被子忽地一下被掀开，小碱片闻到了清新空气。一个人扑到她身上慌慌张张地说，“我的天啊你没死吧？”
小碱片呼吸着空气。其实并不清新，有很重的消毒水味。她看到刚才在街上撞到的那个人站在床边看着她。小碱片推开将她抱得紧紧的齐楚，“护士小姐，我没事呢。你真瘦啊，手臂就跟两根拖把棍一样，力气倒够大的。”
齐楚呼口气，跟云英交换了一下眼神。她指着云英说，“这个女孩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你。她认为是那杯奶茶把你烫伤了，有义务照顾你到出院。”
“我还要住院吗？”小碱片摸着胸膛。咦，不痛了。按两下，心跳不复刚才的激烈。她抬起头对云英说。“谢谢你，你真善良，可我不是因为被奶茶泼到才发病的。我是有心脏病，很特殊的一种心脏病，医书里没有记录，哈哈。”
云英侧身坐在病床上，摸摸她的额头，“其实我怀疑你还有精神病，这笑得太渗人了跟猫叫似的。心脏病是不是让你的脑系统也紊乱啦。”
齐楚知趣地溜走了，带上房门。小碱片对云英说，“你走吧，我什么事都没有。”
“这可就是乱说了啊。刚才你那位护士朋友把情况都告诉我了。她说你得了情感受限官能症，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云英把自己背的包放进床头柜里。小碱片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钥匙。“你既然知道我的病跟你没关系，为什么要留下来？搞得我跟个碰瓷的一样！”
“其实是这样，我对你的病很感兴趣。人也可以跟机器一样输入程序使其按照编程者的方式运行，怪有意思的。”云英转着钥匙。“当然，你只是中了圈套而已。我研究这种东西很久了，我想大概可以帮上你的忙。一个学医之人怎么可以说出一辈子好不了这种话来，根本不负责任嘛。”
“是这样啊。”小碱片披上被子，语调落寂。她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来曳去的花枝。世界是属于充满生机的健康人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她说过这是绝症无药可医。绝症你明白吗，就是绝没有治愈希望的病症。”
“她？她是谁？”
小碱片皱了皱眉。提到昭云田这颗心又有点蠢蠢欲动了。“让我患上绝症的人。”
“心灵雕刻师。你的护士朋友是这么称呼她的。听起来像是个慈祥的导师啊。”云英看了看时间。“哦，该吃饭了。你的事我都知道，相信我啦不是什么严重毛病，我能搞定的。”
“搞不定，就是搞不定。你以为绝症那么好攻克吗。”
“要相信专业人员的本领哦。我解决过比你这病更棘手的麻烦，小菜一碟了，。”
云英心情愉快地走出了病房。终于让她找到了！然而积极的情绪马上被罪恶感冲淡。她恨恨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伸手做了个无限鄙视的手势。
第 3 章
齐楚在医院门口的餐馆里看到了云英。她走过去坐在云英对面。脱掉了护士服把头发披下来的齐楚看起来不清纯了，有点擅长算计人的气质。
“你真的是小碱片的朋友吗？”云英翻着菜单，“说实话，你是不是一点不担心小碱片的死活，并且也不在乎她肉体和心灵的疼痛？”
“作为人活着就是作为个体活着。痛在她身上，和我无关，为什么要在乎。朋友这个词……”齐楚刘海下的眼睛又大又圆像鱼。云英正好看到糖醋鱼的照片，当即有点反胃。“你也不是真正的护士？”
“现在已经没有真正的啥啥啥这种说法了。大家都在模仿古典生活，但还是不满足。我本来打算今天去格费玲郡的，但碰到你后改主意了。”齐楚把身份证还给云英。“呸，身份证都是假的。”
“既然没有真的，当然就没有假的。凭未成年身份证去买OKK面包可以打六五折，谢谢。”云英收起了薄薄的卡片。齐楚一愣，然后趴在桌上笑了起来。断断续续的笑声从桌下传来，云英看着被太阳照到的油腻桌面，再看看齐楚的白色衣袖，鄙弃地靠在椅背上。云英抬起头来，笑意还留在眼角嘴角和双颊上。“我知道你住哪儿了，哈哈哈哈。你家附近是不是有很多体重超标的小姑娘？哈哈哈哈……”
云英没有否认。以OKK面包坊为圆心方圆百米为百径画个圆，圆里住着很多青春期的胖少女。都是这家面包店害的。齐楚说，“你们那边还有把纸撕成小块泡在醋里浸软喝下去可以减肥的传说吧？”
云英点头。“那是我想出来的。”
“真是太恶毒了。”
齐楚正笑着，听到这句倒吸一口冷气。但要一边笑一边吸气难度太大，所以她一口气没转过来，咳了几下。“同为女人，你瘦得胸都没了，为什么要想这种点子来整那些少女？……难道是因为她们比你年轻？”
齐楚大概说对了。因为云英表现出被揭了短的愤怒，当即站起来往外走。齐楚又自个儿笑了会儿，出去追她。马路两边都是冰成了冰棍的树，透明的冰块里一棵棵暗绿色的东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这些不是真正的树，冰也不是真正的冰。按齐楚的话——当然也是很流行的说法：现在没什么真正的东西了。她拦住云英，提醒她还有个小碱片。
“在这点上我们是朋友。”云英握住她的手。“我不可能忘记她的。”
齐楚掌心很冷，手背上的浅紫色血管像花藤，攀在稍微有点大的骨骼上。她掏出一副听诊器戴上，傻傻地笑起来，“我还是护士，你还是不小心撞到的路人，对小碱片来说，我们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里唯一知道她身体状况的人。她很信任我们的。”
小碱片吃过没滋没味的午餐后，躺在病床上看新闻节目。她旁边新来了个病人，据此女自己说，她也是心脏病。“我的心脏出了问题，很特别的问题。”
新病友神秘地说，“哎呀，我想告诉你，可怕你不信。我还是不说好了。哎呀，可是我真的很想说啊，你会不会相信我？会不会？”
“你当是几十年前啊，旧时代的偏见现在早就消灭得差不多了。”小碱片瞥了照镜子的她一眼。镜子里那张脸看起来年纪很小，头发软软的。遥控器不大灵光了，小碱片干脆关掉电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算了，你不想说，我还不想知道呢。”
“我叫郑圆懂，你呢。医生说我大概要在这儿住九个月，以后我们就是病友了。”隔壁床的下地拖了拖鞋，摘下床尾的病历卡给小碱片看她的名字，又去看小碱片的病历卡。她为人似乎比较热情，“梅硒鼓。中间那个字是读西吗？”
小碱片懒洋洋地说，“嗯。硒鼓就是打印机的一个部件。我可用不着住九个月，反正治不好，和在家里还不是一样，配点止疼片回去吃呗。”
“我也治不好。医生说九个月是最大胆的估计，说不定两三个月就挂掉了。”她坐回自己床上，脖子一歪翻着白眼假装是死人。“硒鼓，我真羡慕你。活着能看见家人和朋友。我妈和我爸才三十多岁，我死了，他们肯定再生一个，就把我给忘了。我很害怕被人遗忘。”
她说着从床头柜里拿出零食扯开包装袋，把东西倒进嘴里，嚼的速度很快，好像要用吃来压制涌上来的恐惧一般。吃完一袋锅巴，她又喝了一盒牛奶。一抹嘴，眼里流露出不安的渴望，“我的心在车祸里被刺穿了，现在行使心脏职能的是胃。他们本来打算用肺代替的，但认为肺会衰竭得更快。”
小碱片有点崇拜这个女孩了。她有一个当心用的胃。或许正是这样她谈到生死时才那么豁达；胃到底不如心敏感。这时云英推门进来，后面跟着齐楚。小碱片看着齐楚说，“我要回家。住在这儿根本没有用。你帮我开点止痛药吧。”
“我说你怎么不相信我们医院的技术水平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