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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侧紧挨着格子窗放着两把藤椅,藤椅的对面则是挂着一面竹帘,竹帘后头隐约可以看到有个人影正盘腿坐在炕上,阳光从内室透过竹帘照射出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的影子。
“婶子,我是罗氏,咱们那日曾见过。”罗诗敏提裙摆行了一礼。
阮筠婷也随着行礼。
帘内的人沉默了许久。屋内的空气似乎都要停止流动了,好一会,妇人才叹息一声,好似压抑了什么情感,声音有些颤抖的道:“你怎么来了?快坐下吧。”
妇人语气中的关切很难掩饰。阮筠婷有些狐疑,只当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且罗诗敏又是怀着身孕。也并未多想,将狐裘垫在一旁的藤椅上,扶着罗诗敏坐下。
罗诗敏见状。连忙摇头:“婷儿。我怎么能坐你的衣裳呢。”
“外头不比家里,可不要着凉了,一件衣裳而已,哪里有人重要,你快坐吧。”说着也不顾罗诗敏的反对,硬是按着她坐下,自己坐在另一张藤椅上。
帘中那人看两人谦让,问:“罗姑娘。这位是?”
“她是阮姑娘,我的至交。婶子,今日我们是一同来听故事的。不知道那日你说要讲给我的故事。现在能否为我们讲一遍。”
帘中那人沉默着。
罗诗敏语气急切又诚恳,“婶子。婷儿是我的好友,旁日在徐府,多亏她里外照应,我与她是无话不谈的。”
“哎!”那人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既然爱听,我哪里能不讲。只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
“婶子尽管说吧,我们今日前来,就是来听您的故事的。”
帘中的人又是沉默,过了一会,沙哑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有一个女孩,自有记忆起,便与师兄一同在一个无名的山上,跟一个不知名的师傅学习武功。山上当然有其他的师兄弟,可女孩只是与师兄最亲。他们小时候相互照顾,到十二三岁,懵懂的感情发展成了情爱。他们的师傅对他们异常严格,所以这件事,女孩不敢告诉师傅,只是私下里和师兄来往。有一日,女孩接到了一个任务,师傅让她下山去,做一个人的护卫十年。十年后就可以获得自由。”
“当年女孩十四岁,她想着十年后自己才二十四岁,获得自由身,就可以和师兄在一起。所以她欣然答应了。等她回去想要告诉她的师兄这件事时,她的师兄,也已经接到任务先行下山去了。女孩只能离开师门,打算一面执行任务,一面寻找她师兄的踪迹。”
“她保护的目标,是当年八王爷的侧妃张氏,对外,她是侧妃的贴身婢女,知道她护卫身份的,就侧妃一人。她进了王府不到三个月,侧妃就有喜了,八个月后,侧妃即将临盆之际,恰好王府宴请梁城中某个大户人家的人来王府做客。巧的是,那家的客人中有一个女眷,竟然和侧妃一同动了胎气,被迫在王府生产,两人同一日临盆。”
妇人语气顿了顿,似乎沉浸在当日的记忆中,阮筠婷和罗诗敏也没有追问,而是安静的等待着,他们隐隐知道,重要的内容就要来了。
“侧妃产下的是一名女婴。女孩当时就站在床畔,清楚的看到侧妃脸上的苦笑,她完全没有为人母的喜悦。后来听闻那家的妇人也顺产了,侧妃便命女孩和另一名老妈子,去隔壁产房将那位夫人产下的孩子抱来。那位夫人,生产的是个男孩。侧妃看过之后,命令女孩将她产下的女娃换给那一家人,将男娃留下,命老妈子去给八王爷报喜,说她顺产了一名男婴。”
“那家人兴许是惧怕于八王的威严,并没有将此事宣扬,只是忍气吞声的吃了这个哑巴亏。不出一日,侧妃身边的老妈子就暴毙身亡了,女孩也受到了数名高手的追杀。罗姑娘,剩下的故事,你还要听吗?”
罗诗敏和阮筠婷正听得聚精会神,那人一问,两人都是一愣。
“婶子,我想听后面的故事。”罗诗敏道。
“好,那我便继续说下去。女孩被高手追杀,虽然学了一身武艺,但仍旧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她急中生智,屏息假死,杀手们信了,将她扔在乱葬岗上,女孩昏迷了不知道多久,等醒来之后,费尽了全身力气爬下乱葬岗,在郊外的小路上,昏倒在路中央。醒来后,她已经被人救了。救她的人是朝廷中一位重要官员,年轻有为。书生意气,她跟在那人身边两年,两人日久生情也在所难免。后来,机缘巧合中,她与生父生母相认。原来,她也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她和那位官员门当户对,虽然还惦记着师兄。可是这么多年,师兄一直杳无音讯,她被那官员的真心打动了。就与他成了婚。”
说到此处。帘中之人叹息了一声,“人真是贪心,女孩家做人妇,原本家庭和睦幸福。可这个时候,她青梅竹马的师兄找到了她,两人旧情复燃,她既爱她的夫君,又忘不了她的师兄。后来还因为酒醉,与她师兄有染。她与那位大官成婚后没有好消息,只与他师兄一朝就怀了身孕。她羞愧难当。内疚无比,每日都在受良心的谴责。待到她产下女儿后,豁了出去,将事情的原委与她的夫君明说了。”
妇人苦笑,声音感慨:“罗姑娘,这世上当真有那种奇男子。他爱他的妻子如生命,他的妻子犯了这等大错,甚至生下的孩子都不是他的,他依然待她妻子如初,可是,他的妻子再也没有颜面见他,也没有办法再见她的师兄,便说服了夫婿,对外宣称病故,来到寺庙旁边盖了间茅屋隐居。她以为,离开夫婿身旁,能够静心,可是,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她日夜思念她的女儿,毕竟,她离开之时,她的女儿还没有学会走路。罗姑娘,你说,若你是那个被母亲扔下的孩儿,你可会怨恨她的母亲?”
说到此处,帘中之人已经哽咽出声。罗诗敏则是泪如雨下。
阮筠婷现在终于明白罗诗敏不愿意将徐凝秀的死因告诉她的原因,因为这里面,竟然牵扯到罗诗敏的身世。听了这样一个冗长的故事,阮筠婷哪里猜不到帘中人口中开始的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而那个爱妻如命的奇男子,正是罗诗敏的父亲国子监祭酒罗大人?想不到,罗诗敏不是罗大人亲生的……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何要让过去捆绑自己?若是我,我不会恨。我现在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如意。况且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我是那个女孩,也未必就做的比她好。”
“那就好,那就好。”帘中之人如释重负,声音中带了满足而颤抖的笑音。
屋内安静,气氛凝固,阮筠婷沉默着,不预出演打扰。过了许久,两方都平静了心绪,罗诗敏才问:“婶子,你所说的当年到八王爷家做客的一家人,可是徐家人?”
“是。”
“那当日在八王爷府临盆的夫人,可是三房的妇人君氏?”
“是。”
阮筠婷虽然感慨于罗诗敏的身世,但并未忘记此行目的,听了帘中人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心绪飞转,只觉得背脊阵阵生凉,迟疑着胆怯的问:“三夫人君氏从王府带回徐家的,可是她的长女?”
帘中人嗯了一声,道:“正是,没过多久,八王爷的侧妃张氏就失宠了,死后连个墓都没有,被扔在了乱葬岗。君氏还在平安寺的后堂为张氏立了个牌位,几乎每年都来祭拜,她祭拜之时,总是又哭又笑,两年前,她祭拜之时曾经对张氏说‘你换走了我的儿子,害的我们母子分离,现在,你的女儿马上就要死了,我的儿子却是皇子,你等着看吧,我一定把你女儿亲手送下去见你,你可不用谢我’。她说话时,以为没有人听见,可是她不知道,周围恰好有一个自小受训武功高强之人,将她所言都听了去。但是我想,那位夫人,队她即将要害死的孩子也是心疼的吧,因为她的言语中有心疼和难过。不过后来,我听说那位妇人的女儿是病逝的。想来,天下父母心,就算不是亲生的,好歹也养了她一场,那里能真的下得去手。”
阮筠婷呆在了当场,双手握着圈椅的扶手不自觉用力,指甲险些折断。
她前世穿越而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两三年光景,那段时间,三太太将无私的母爱都给了她,温暖了她初来乍到彷徨无奈的心,她也认定了她是她的母亲。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死跟君召言脱不了干系。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竟然是她最信任,觉得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害了她!前世的她,不是徐家的五姑娘。而是曾经八王爷,当今圣上的亲生女!
三太太可以有满腹仇恨,她恨张氏夺走自己的亲生孩儿,这有情可原,可是。孩子何其无辜?她为什么要害死她?为什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