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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久久地跪在那里,泪珠儿掉不个停。看来不是风尘女子,一声厉喝就吓成这样,衣裳极单薄,一边哭、一边冷得发抖。
平素极少与女子言语,母妃仙逝得早,宫女没两个且都是服侍过母妃的人,现在这情形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沙加越听越烦,正想赶出去,那女子泪水越发跟决堤了一样,颤颤地伸手为他宽衣。
生铁也被哭成绕指柔。
头疼了半晌,想了想还是放下帐幕,冷冷地说:“睡吧。”
这位冷皇帝再没有任何举止,和衣就睡下了。
舞姬诚惶诚恐,咬咬牙,想贴上前。
沙加回头道:“朕不惯生人近身,你好好躺一晚就是了。”
舞姬自认不是倾国倾城色,但无缘无故遭人如此厌恶还是第一次,无声地躺下,诸事涌上来,五味杂陈。
那个蓝发男子百般告诫自己:“不要让闲杂的人看到你的脸和头发,除了皇帝。他人面前,尽量少抛头露面,切记这样时时都要裹上白纱,若问就说是海魔国的习俗。”
那个人叮嘱说:“你要这样笑,头微微低下,眼睛大一点,眉梢上翘。”
那个人还说:“皇帝面冷心软,若他喝叱,你只管哭就是了。”
最后,那个人说:“无事,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过上七八日就能回来,父母有救、这些银子也够你们一辈子的了。”
是啊,但求平安无事度过这几日,救了父母,得了银两,远走高飞。
舞姬枕下所有的惴惴不安,偷眼看过去,皇帝金色的长发,极为耀眼,侧躺着的身体修长雅致。
也不是想象中的凶猛虎狼之人,舞姬闭上眼,一夜无梦。
这边是一夜相安无事,那边穆一会儿乱一会儿烦熬过一夜。
一觉醒来天才亮,穆对镜整了整衣,出门见树上已着了点点绿芽,心情拂去昨日的阴郁。
想想这又算什么,自己暗地里观察沙加十余年,那就是个不近女色的人。踯躅了片刻,长叹一声,沙加自小就是个别扭的人,想什么也不说,昨日在御书房他还辩解了下,是自己多心了,这干醋吃的。
罢了,趁离上朝还有个把时辰,自己先低头把误会化了吧。
才到宫前,就听见内司总管尖尖细细的高呼声,而后,宫门开了,走出一个浑身白纱的女子,脸也蒙住了。
柔柔的步子、梨花的风姿,正是昨日的舞姬。
昨日,伺君侧?!
穆停下来,注视着她越行越远,许久,不知手中的奏折被攥湿了。
以前做皇子时最厌恶繁文缛节,如今做了皇帝,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内侍长不停地在耳边叨叨,沙加被拘束得脸都绿了。更有开国以来立下的各种大小典,祭天祭地祭神祭祖宗……从初一到十五排得满满登登一天空闲也不得。
每当沙加有怨言时穆便板着面孔道:“君臣有序,等皇上坐稳了江山怎么改都成。”怎么改都成?臣子们一个比一个迂腐,沙加再怒不可遏也得压着。
真想拂袖而去,穆必然亦步亦趋跟着提醒这别忘了那别漏了,一天下来直把沙加念得猛揉太阳穴:“穆,你不是要彻查宰相去么?”
这驱客令太明显了,穆也烦闷,不动声色道:“遵命,要不要让海魔国的舞姬给皇上解解乏?”
“你随便吧。”疲乏不堪只盼清静,至少舞姬是寡言听话的。
穆冷笑:“臣以为,当下皇上应专于朝中大小事,儿女私情先放一边为好。”
忍了一天的气终于发作了:“怎么就没理朝政了?怎么又儿女私情了?让舞姬来也是你说的,怎么什么都赖我?”
“你对那舞姬的心思只有瞎子看不见……”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沙加怒目以对,不就是前几日席间多看了几眼,这天天都要被穆讥上几句。
穆不甘示弱地抱着双臂,就等着他发火。
从来都半含笑容,今天横眉冷对,沙加不知怎的忽然就心软了:“若你对那舞姬心怀不满,我将她发入冷宫就是了。别整天这样生气,以前的你总是开心得不得了,那时多好。”
穆一愣,见皇帝这样说,却只看满案的奏折,神情颇不自在。别扭是别扭了点,还是肯服软的,总比以前又倔又冷的好多了,心下甜了一点。
顿了一顿沙加岔开话题,“穆,上次不是说私查那几个大臣吗,现在怎么样了?”
穆将各事一陈,告退。
老臣们个个盘根错节,牵一根动全身,迟早要一窝端了;那如剑在悬的兵权,春日点兵出战时应是绝佳时机;那舞姬……能除一个,还能除后宫三千么?
心神不定,才到家,泡了一大杯的茶,没来得及喝就有秘诏跟来:“穆大人,皇上有密诏,请大人往娑殿一会。”
怎么自己才回,又宣诏?
穆一动,想起沙加两眼闪烁地说:“别整天生气,以前……”
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人一线期望,真是让人又气又舍不得,总是掐中自己的命点。娑殿是沙加的旧殿,穆脑海中回响着“以前……以前多好……”,莫非又迟钝又傲气的皇帝终于开窍了?
一路走来,皇宫的夜灯映红,隐隐听见娑殿胡笳悠扬。
是沙加爱听的曲子。
好雅兴。穆暗喜,瞧见殿外的桃花著枝,伸手折下一支,粉粉的白微微的红,春色惹人怜惜。
携桃枝进了内殿,穆脚下忽然一顿。
为何,有杀气?一向空荡的宫殿里充盈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千万的桃花卷起,穆向后一退,袖子一甩,桃花片片划破了紫色丝缎。
不是桃花,是万千暗箭,箭箭刺向穆的喉咙。穆想退,殿门已封;想进,殿中飞出七八个杀气腾腾的黑影。
手中的桃花在闪躲中纷纷飘飞。树枝一挥,挥掉了刺向眼睛与颈弯的暗箭,树枝也断成数截。
黑影越围越紧无孔不入;穆应对得从容不迫。
真该庆幸,他一直随身配剑。但纠缠总非长久之计。穆倏然一拂,暗箭向后猛一转。一箭封喉,一个黑衣人默然扑倒。
好机会。
穆一个虚步正要夺那个位置,忽然一支长枪抢了这个空位。未来得及看清,那枪就以搅海翻江之势挑开了密密缝缝的暗箭。
穆大喜,谁来帮自己?
黑影们如见命令一般,倏然收起了武器,后退,迅速消遁。
穆惊愕地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面,挑眼看持长枪的来人,见他带着面具,形体修长矫健,衣袂飘然。
不等说什么那支长枪枪锋一转,径直向穆刺来。不止是气势凌然,招招致命,竟比那些暗箭更来势汹汹。熟悉的枪法、熟悉的身影、枪枪如毒蛇袭来。
逼得穆连连后退,几乎贴着墙壁,被击得只有招架之力。数十招过后,那枪一个发狠,搅起尘土万千,气势纵横。
瞅着一个空隙那人大喝一身,长枪如剑一样飞出,穆躲闪不及,眼前一闪,随后大腿一紧。
疼痛、剧烈地疼痛。
穆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又惊又苦笑,那枪穿透大腿,连着血和着肉,直直钉进背后的墙。
鲜血迸出,穆的腿一软,被扯得更加疼痛,动也不能动。既然能一气钉到墙上,可见那人的力气和狠劲。穆咬紧牙关,几乎疼晕过去,抓住枪柄想一个狠劲拔出。
那人冷笑道:“别费劲了。”熟悉的声音,正是撒加。
穆的汗珠纷纷堕下,费了很大劲才出声:“殿下。”
他,竟然没死。
前仇旧恨,在那一枪中淋漓尽致。撒加手一挥,七八个黑影上前。
“拿下!”
扔下冰冷的一句话,撒加走出了宫殿,头也没回。
无端端的就起风了,窗棱呼啦啦地响,夜半醒来沙加相当烦躁。赤足于窗前,乌云遮天,黑压压的树枝胡乱摇摆。
心慌、无来由又无去处的心慌,相似的心悸,令他想起母妃的去世就是这样心慌地呼唤了一晚。
“母妃,是你在保佑皇儿吗?”
把玩着玉玺,风肆虐而进,沙加忽然觉得异常孤单。
孤单、孤单、骨缝里吹进孤单的寒,好想找个人倾述、即使不倾述默默相对就好。
跌足而坐,闭着双目,深深浅浅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总是那么对自己笑着笑着,眼皮薄薄的、眸子妩媚狡黠:“四殿下,总是一个人你不觉得孤单吗?”
我见青山多妩媚……阿弥陀佛……沙加睁开眼,与多年前穆的无忌童言隔着时间长河对视,终于缓缓吐出一句:“会啊……”
会孤单,但是不能。
沙加按下所有的心绪,明天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