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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罗狄抿了口茶,眼睛如水玉莹灿:“我就是想当个逍遥王爷而已,再说了,谁也不知道这春菊楼是我开的啊。”
“就你那一手臭字还非要写到牌匾上去,赶紧卸下来找个先生重写。”
“也不是人人都有皇兄这样的毒眼啊!”阿布罗狄躺在椅子上,别样的慵懒,“皇兄才回京都吗?我也是前几天才到,四皇兄一直没在。”
他一向忌讳提及兄弟阋墙,心知撒加和沙加两人在这节骨眼上必然更得明争暗斗了,只怕这两人比自己还清楚各自行踪。
“我倒与四弟在归止郡见了一面,他要迟些时候才回。”
“那就好。早晨觐见父皇……”阿布罗狄右手覆在脸上,末尾有一丝哽咽,指缝间晶莹闪烁,片刻才接着说,“父皇已经连我都不认识了,只是拉着那个人不肯松手。”
撒加站起来,香味让他有轻微的眩晕。是谁在玫瑰花中掺杂了乌心莲子草?脉脉清香足以令人魂归地府。
举起茶杯,水汩汩而下,将那最后一点焚香全部浇灭。
推开格子花窗,冷风卷走那致命的气息。
“六弟,生死由命,一切都是天意,我们都尽力了。”这两年,谁不曾四处寻找良药,无力回天,“在宫里也是见惯了生死的,你又何必非在这里糟塌自己?”
“皇兄多虑了,乌心莲子草对我来说也就催眠而已。”阿布罗狄脸色苍白,嘴唇却是红润至极的瑰色,繁花开尽,不如这一刻的绝艳,“我还是太执念于生死吗?皇兄,如能交换,我愿以我的性命抵他的性命!”
撒加唯有沉默听他细说。
“才回来时我就想下食病蛊,那蛊是噬病为生,独独散发死气的人才不肯亲近……谁知,那蛊远远的就……”非但不肯近,那蛊虫躁动不安地翻滚,可知早就病入膏肓。
急急地从南疆归来,换得一心绝望。
“南疆诡异的东西多,六弟不要走火入魔了。”撒加覆在阿布搭在藤椅的左手上。
“我早就入魔了,没去南疆也入魔了……”叹了一口气,出世的脸庞渐渐泛出奇异的笑容,顺手捻起桌上的玫瑰花一瓣一瓣扯落,“说出来皇兄定要耻笑我、定要骂我的,又怎么样呢?小时候什么也不懂,常听宫女们偷偷地说我的母妃是花柳巷中的。大了点又知道他最喜欢的人竟然是男人,现在知道了他是只会喜欢那一个了……那时候你们都笑话我,为了这个我还挨了好一顿鞭子,皇子不做还要开什么破馆子……都说我们皇子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就开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南风馆,遂了小时候的心愿罢。”
“六弟,别尽瞎想了,看你都胡说了些什么?”撒加怜惜地拂去那垂落的发丝,“知道毒香是害不了你,可吸这么多也伤身子。别动,为兄抱你上床歇息,明天一起觐见父皇,你知道他是最讨厌不精神的人……”
阿布罗狄手边一朵凋零的玫瑰噗噗落地,那些别人早已遗忘的,却是他生命里的星辰。
那一年春雨密密地织了一树,满庭的花儿凄零一地。四个小孩排成一圈,中间的皇者着一身浅黄色的长衣,手执戒尺,勾起一抹笑:“谁要是记不得昨天的诗,父皇可就不客气了。”
大皇兄、四皇兄、小小的阿布罗狄都咿咿呀呀地背过了,齐齐地看向离皇者最近的那个孩子——生性顽劣、却极少开口说话的二皇兄。
“你背不出也一样要受罚的。”皇者刮了一个他的鼻子。戒尺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那被罚的小孩咯咯笑得比别人更欢,阿布罗狄满心羡艳地盯着皇者施予那孩子亲昵的责罚。
“今天学首新的:海畔风吹冻泥裂,梧桐叶落枝梢折。横笛闻声不见人,红旗直上天山雪……”
声音渐渐低下,仿佛被窗外的景色吸引一般,他将戒尺放下,披一身绵绵细雨出去,执了一朵红色玫瑰回来,笑靥盈盈——皇帝一直不曾老过,即使人事不省地躺在龙床上,但最惊艳的时候却在那时,无忧、无虑、天下在手里、儿子在足边、情人在窗外……
“这支玫瑰只奖给背得最好的,让父皇看看,今天谁背得最好呢?……朕的阿布……”蹲下来,一把将小小的阿布罗狄揽在怀里,牙齿咬掉玫瑰上的尖刺,爽朗的笑着,“朕的阿布今天最好了!”
朕的阿布……簪在发鬓的玫瑰生世缠绵永不凋零,听尽多少夸赞,不如这一句。
第三卷●第二章●人似秋鸿无定拙下】
“为什么一个人会将他的偏爱表现得这样明显,喜欢就到天天抱在手中,不喜欢就连看一眼都吝啬?”仅仅一次,再无人会用牙齿咬掉尖利的刺。
两岸如春,偏不爱繁花似锦,又什么办法。
“父皇对我们都是不爱理会的——沙加是,我也是。”撒加哄小孩子一般耐心。
“小时候我也是不差的,为何总被冷落?”失宠的孩子一样,只想要一个答案,心里绕的全是不甘心,阿布罗狄怨得直白。
“我们哪一个不被冷落呢?”只爱一个,冷落一群。
“二皇兄就很得宠爱。”
“跟一个死去的人较劲什么?他就是被父皇的宠爱害死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落落前尘一句话了结。所有孩子眼睁睁看着二皇子从高台上跌落,挣扎着却一句话说不出来,痛得眼泪直流,手指抽搐成了乌色。
撒加转身,玉镜映出修长身影。
“二皇兄与你长得一般模样。”阿布罗狄也望那玉镜,“小时候你常跟在皇后身边;他常坐在父皇膝上;沙加又挑食又固执;淑妃待我如生母要什么给什么……”
父皇还会夹起爽滑的珍珠丸子放在每个孩子碗里,往事念念不忘——撒加没再接话,恍恍惚惚。
“若不是娑妃下毒,他还是给我们教诗的父皇,大将军也还在京都统领六军……宫廷龌龊的事多了,君臣乱伦算什么,只要太平盛世就好……”余香未了,阿布罗狄声音渐渐消了。
怪谁呢?娑妃吗?她也是冷宫里可怜的女人。
大将军吗?皇后恨恨不忘的是当时皇帝竟与大将军在一起,一身狼狈地跑来,解药才递到了嘴边,那孩子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即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如何,即使暴怒之下诛杀了始作俑者和一圈助纣为虐的人又如何。
最爱的孩子死去,承欢膝下缺一人。
皇后得了失心疯,撒加常被半夜惊醒;娑妃自尽,沙加喜欢上了打坐,连眼睛都不再睁开;淑妃失了圣宠,阿布罗狄懵懵懂懂只知再不能随意去看自己的父皇。
痛不及醒,次月,大将军请战疆外。
从此,帝王成了真正的帝王,冷血无情,也许是不敢再用情。
撒加支手侧看枕上熟睡的六皇子,隐隐心疼。
兄弟之中,沙加和自己早早学会就不再给他人以弱点,惟阿布罗狄始终留一份天真,会邀宠、会撒娇、不屑于勾心斗角。正是这样,自己和沙加才会不约而同地保护他。
帝王王家不能有情,兄弟间更甚,抵足而眠也是奢想,谁能想到会在这样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将隐藏的心事打开。
御花园步廊之上,托着药材的老御医叨叨起皇帝的病情:暮春时只是一昧咳嗽,到夏天突然就好了,中秋还狩了几场猎。谁想一入冬旧疾复发,并愈来愈烈,日薄西山,如大厦将倾。
老御医拭了拭眼角,千万叮咛,皇帝昏睡好几天才能清明一会儿,难得今天好点千万不能劳累。
房中全是药味,皇帝背靠金枕,双眼陷下进去,清明而温和,全不似以前的威严冷傲。
“撒加、阿布,总算回来了,沙加呢?”声音绵绵,老态尽显。
阿布罗狄眼泪顿如涟珠儿落下,颗颗堕碎在枕席上。
“好孩子,哭什么……”枯瘦的脸颊笑了,“回来就好!一直等你们三个齐聚……”
见弟弟只是饮泣,撒加一旁心酸,勉强问了几句,双双束手立于帐前。相见凄凄,连一旁伺奉的宫女都落泪。皇帝倒笑了,颤抖着拍拍床沿:“好孩子别哭了,来,离父皇近点儿。撒加,你先出去。”
阿布罗狄坐在床沿,握了皇帝的手泣不成声。
皇帝轻轻顺着他的背:“‘生之来不能却,其去,不能止。’好孩子,莫要哭了。小时你最爱听那神怪奇谈,这都多少年了,父皇今天就再说一个。”
六皇子双眼朦胧,恍然间又触到了多年前执书的男子,长裳翩翩风华正当年。
“远古时,草木兽禽都有神志,也都畏惧生死,终日惶惶。有一碧尾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