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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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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此一仗宋军就丢掉了不下五千人。

“战事已了……或许,是该到了寻求结束战事的时候了。”蓦然,高强心中升起一丝明悟。一年以来,在辽东战事中杀死的金兵壮丁不下五万人,因为这场战事而流离失所的金国部落,人口也当在二十万人以上,再加上这一年来的战争消耗,和一年不得营生,这个冬天会饿死多少女真人?到了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金国还会存在么?

“可有金国狼主下落?”待花荣说罢,高强定了定心神,出口问道。

花荣叉手道:“末将曾在阵中射中吴乞买,惟被金将救去,亦不闻举哀,故不知生死。今有敌金牌万户挞懒献款请降,末将不敢擅专,留其使在营中已两日。”

“挞懒?又是他……”高强哼了一声,命带上来。少停,那使者进帐来,不出高强所料,仍旧是当初曾来过一次的窝谋罕,身上倒还干净,也未带伤,只是这精气神可与当日相去甚远。

他见到高强在当中,忙不迭地跪倒参拜,语气极尽恭敬之能事。高强冷着脸听了,也不理会,又将他晾了半晌,方道:“那挞懒再遣你来献款,有何条陈?”

窝谋罕不敢怠慢,这几日两军大战,杀得金兵人皆胆落,部落星散,挞懒更是吓得尿在马鞍上了,哪里还敢强项?开口第一句话便吓了高强一跳:“狼主伤重不治,我家郎君情愿归降……”

“你待怎讲?”高强倏地将身子正了正,帐中诸将的目光顷刻间交汇了无数次,中间直有千言万语一般。那窝谋罕低着头不觉,又重复了一遍:“狼主伤重不治,我家郎君情愿归降,只求相公收兵,但有所命,皆无不从。”

吴乞买真地死了?被花荣射死地?高强稳了稳,方道:“你家狼主如何中伤,现今国中何人为主?与我一一道来,不可有半点隐瞒不实,仔细你的脑袋。”

宋军的杀名早已传遍女真国中,窝谋罕哪里敢不信,慌道:“是!当日阵中大战,狼主中了这位花都统一箭,透甲中胸,当时幸得不死,只是军败之后王师追之不舍,狼主不得救治,延绵两日之后便身故了。原本论起身份,该当以狼主幼弟斜也为主,只是斜也远在鸭子河北抵挡那夔离不,一时不得联络,诸部多有歧异,有愿北上去投斜也者,有欲南下投粘罕者,众意不合,有几位郎君已自行离去矣。我家郎君自以王师难敌,金国如累卵,故而甘愿请降,望相公收容。”

原来金国已经无主了。按照女真人兄终弟及的惯例,阿骨打和吴乞买之后,应该是轮到斜也这个幼弟继位,历史上他也确实在吴乞买作皇帝时被任命为谙版孛堇,即储位,只是此人福薄,没等吴乞买挂掉,自己先就病死了。只不过这兄终弟及,并不象中原那样是成熟的政治传统,更多时候是因为部族实力的交接多半都在兄弟间进行——多数时候交接的内容也包括姬妾在内,可是如今金国残破,斜也手上的实力和粘罕相比只怕还要略差上一些。而两人的处境却都是一般艰难。

粘罕实力未有大损,不过地近大宋辽东本土,又面临高丽的侵攻。等到高强大军回南之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斜也在北,有萧干这个反骨仔为敌,田地又极为贫瘠,想要支持过这个冬天也不容易。此地的金国残部,任是想要投奔哪一方的,都得想想以后的处境吧?这挞懒多半是已经绝望了,索性一个都不去投,还是投降大宋来得实在。

假若挞懒在宋军攻进会宁府之前便率部来降。高强念在他先降的份上,必当厚待,说不得许他一个女真国王的位子,也是有的。现今时移势易,又是不同,倘若收降挞懒的话,除了多些吃饭的嘴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高强想到这里,拈起虎威来重重一拍,脸现怒容道:“大胆女真狂徒!兴兵犯我大宋疆界。烦我王师北顾经年,将士血肉膏于荒野,不趁早来降,今已穷途末路,仍不肯亲身来归,必是有诈!尔欺我大宋无人乎?”主帅发怒,将士们也不能坐视,两旁牙兵一起呼喝,将官们怒目而视,帐中立时一片肃杀之气。

窝谋罕吓得魂不附体,他在宋营中待了两日,也见到了宋军上下的杀气腾腾,若不是花荣命人护着他,只怕早就被激于袍泽血仇的宋军将士给剁成肉酱了。见高强作色,他磕头如捣蒜,连连号呼道:“相公饶命,相公饶命!我家郎君本要亲来,为显诚意,正在劝说绳果大太子、斡离不二太子皆一同来降,只是王师四处征讨,我兵不得休息,亦恐相公赦令不下,若是贸然来投,枉自送了性命。并不敢用诈降之计!”

高强见吓得他也够了,方将手一摆,两厢呼喝顿止。“使人!我来问你,若我许你等归降,有多少兵将,几许部众来降我?”

窝谋罕颤声道:“有,有八部,正兵两千余人,老弱四千,战马三百匹……为首者,为首者便是两位太子,还有我家郎君……”

高强眼睛一瞪:“什么太子?蕞尔小国,僭称尊号!”

窝谋罕忙应声改口:“是,是!不当称太子,是,是三位郎君。”

高强哼了一声,心中盘算了些时,便唤陈规近前,草了一道赦书给他,道:“你持这赦书去寻挞懒和斡离不等人,五日之内,我在此相候,来时保你家上下不死;五日以外,这赦书亦不再用,尔等自求多福罢了!可懂了么?”

窝谋罕忙即磕头道谢,捧了那赦书退下,却又拜倒道:“相公,小人来时,我家郎君吩咐,说道如今金国尚有斜也和粘罕二人大军在外,余部星散各处,倘若相公有意招降,我家郎君愿为效命……”

高强心中嗤笑,果然是本性难移,这当儿金国都快灭亡了,挞懒居然还在想着上位的美事哩!什么代为招降,若是将此事交付给挞懒,他不就成了大宋在金国的代言人了?这儿皇帝做得倒舒坦。他把手一挥,喝道:“咄!败兵之将,岂能与我争执?速速前来,再作道理,莫要心存侥幸。”

窝谋罕连声称是,仓惶退去,虽然受了些惊吓,好歹比上次被乱棒打出要好了些。

见此人去了,帐中将士一时无言,高强目光向左右一转,沉声道:“尔等可是听我许那女真归降,意有不解?”

诸将面面相觑,隔了一会,王伯龙出来道:“相公,末将亦不知相公大略,亦不敢违背相公节制,只是女真豺狼之性,殊不可恃,今日逐之急便来投,待缓了又去,伏祈相公明鉴。”

高强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案前,从花荣手中接过他那份伤亡统计,指着上面的数字,低声道:“阵亡八千四百余人,伤者亦相当!与开州之战合计,一年之中,我大宋的忠勇将士伤亡超过三万人,战马牛羊不计其数,财帛粮米靡费亿万,纵有偌大中原为后援,这仗亦是打得艰难无比啊!”

见花荣和王伯龙都要说话,他将手一抬,示意自己还未说完,顿了顿,方道:“休要误会,兵法云,慈不掌兵!我虽心痛史统制以下将士之失亡,然岂因此而顿失进取之志?只是如今金人已然胆落,若要再行进讨,必当逃逸散去,我军前不得战,空自靡费钱粮而已,亦无大益。故而趁此收兵,分金国而治之,待其自衰可也。两国相争,其战胜固不止于战阵之上!尔等可知么?”

诸将多半是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得这超限战的初级理论?陈规毕竟是相随高强,悟得一些,问道:“相公之意,莫非是要让金国各部分治?却恐他国中自有能者,暗中统一诸部,兵力复强。昔日完颜部对辽国阳奉阴违,暗中联结诸部以强,前事不可不鉴。”

高强点头笑道:“元则所虑极是,只是我手中却有一个厉害棋子,正好用出。那金国狼主,现时正有一个在我大宋汴梁,岂可道金国无主?”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九四章

胡里改山下,宋军大营前。

时已九月深秋,北的寒气来的早,夜晚中已经可以感觉到深深的凉意,不知什么时候一股寒潮袭来,便会漫天飞雪,江河冰冻。

先前四散追逐女真部落的宋军各部已经次第返回,除了杀死俘获金人许多之外,原先在此地居住的胡里改部土人颇有不知天时,相助女真者,或多或少也受了些打击,五十里内的大小村寨尽数被焚毁,沦为俘虏的老弱丁壮加起来也有上万之数。

对于这些土人,高强只是命人加以训诫之后,便遣回原地。塞外苦寒,土产微薄,彼此间相互侵攻乃是常态,这些土人相助女真者,只是因为僻处东北,与外界隔绝,女真一旦强大起来,他们就是最先降服的一群,标标准准的井底之蛙而已,杀之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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