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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天意?
“当世之人,若论知萧干者,莫过于耶律大石。此人现居辽国上京,手握兵权,与萧干正正为敌,以他的兵法韬略,又是孜孜以报金之仇为志,我等能想到策反萧干,耶律大石岂见不及此?我军与金兵在南路大战,他在上京却能忍住按兵不动,将这大好时机轻轻放过,我意绝非仅只出于坐视我大宋与金国相争这般短视,多半与萧干有关。”
陈规闻言,悚然一惊:“相公之意,莫非是疑心耶律大石已与萧干有了密约,只等时机成熟,便令其再归辽国?然则其迟迟不发,是时机未到,抑或是国中有人不容萧干归辽?”
高强摇了摇头道:“两者兼有吧,详情不得而知,或许辽国中京能有些确信传来。当日接获秦桧书信,我意其人不堪托以大事,已命石三郎暗中潜入辽国中京,与秦桧明暗之间,当可有所收获。倘若耶律大石果真有意令萧干归朝,辽国朝廷中必可查知端倪。”
他转过身来,向陈规笑了笑,道:“倘若真如元则所言,将欲设法策反萧干的话,我军前路难行,多半还是要遣人从辽国绕道,托付辽人将这讯息传至萧干手中罢?据我所知,枢府在长春州可没有足以担当此种重任的细作。”
陈规点了点头,默然片晌,方叹道:“如此说来,我军除了攻克黄龙府,静观局势之外,竟一时无能为矣?”
“焉有是理?”高强一笑:“我大宋国势最盛,在辽兵力亦是最强,任谁有所图谋,亦要问过我高强方可,手握如此大的优势,倘若这盘棋还是下败了,你我皆可回家种田去矣!元则,十日之内,我要将这大营搬到黄龙府之中,你道能成否?”
陈规眉头一扬,朗声道:“定然能成!娄室虽号金室名将,特千人之帅而已,况且城池攻守之术,天下孰能过我宋军?”
高强击掌道:“这便是了!黄龙府一下,我军虽未必能进,亦已立于不败之地,那时无论谁有甚图谋,亦要有所动作。我便可稳坐钓鱼台,看他舞蹈可也!”
次日,高强聚将大帐中,便下达了十日内攻下黄龙府的号令。诸将一路北上未逢大战,早已摩拳擦掌,当下奉了号令,各自踊跃而去,大队宋军次第开拔,一队一队向黄龙府方向行去。
黄龙府之南二十里有座小城,名唤威州。当日金兵围攻黄龙府时,因其一时难下,便将周围数小城攻下,而后方对黄龙府施行锁城法,围攻许久之后方始攻克。此城说来是小城,规模比开州倒还大上一些。且历年来为辽国拱卫黄龙府的重镇之一,城墙坚厚处比开州还要略胜几分。
那娄室坐镇黄龙府,在此城中留下千余兵力守把,虽未指望这小城能坚不可拔,惟望能稍缓宋军进兵的步伐数日而已。岂料宋军到得城下,先竖起刁斗来远远望过城墙结构,便即架起震天雷一阵狂轰。不多时便将城墙一角上的楼橹雒堞尽数轰平,而后炮石便分向两端的登城步道轰击,以阻滞金兵援兵登城。城下宋军则从容不迫地以云梯登城,不多时便占据城上。
守城金兵见势不妙,还待来争,奈何宋军居高临下,箭矢威力极大,射的仰攻的金兵连头也抬不起来,如何抵敌?宋军便这般步炮协同,先是雷弹轰平一段城墙,而后步兵向前攻进,四面同时下手,只半个时辰便将四座城门尽皆打开。掷弹兵、大斧兵和铁骑杀将进去,那城中的千余金兵连打肉搏战的机会都没有多少,便被杀了个干净。
从开始攻城到攻下城池,不过半日而已,此时高强的中军都还没行到此处。花荣入城之后,见城中尚有数千百姓,泰半都是原先金人掳劫的奴婢,便将之尽数看押起来,只不教走脱一个。留下四营兵马驻守此地,以为攻打黄龙府的大本营,其余大军则穿城而过,数路并发,径直向黄龙府而去。
此时五月仲夏,北地气候宜人,正好行军,宋军左路郭药师,右路史文恭,中路张晖为前锋,花荣继之,黄昏时便皆抵达黄龙府城下,却见城门紧闭,城头旗帜不整,兵甲甲胄的反光寥寥几处,一副士气不振的模样。
几将都是老于行伍之人,见此哪还不知娄室弄甚玄虚?当下退还五里,先下营寨,外围一圈营帐却都是虚设,中间又掘了一道浅浅的堑壕。是夜城中金兵果然出来劫寨,想要趁着宋军远来疲惫,又逼城下寨,杀个措手不及,却恰好撞到宋军准备好的陷阱中,花荣等人以掷弹兵和大斧兵相互配合,骑兵绕出敌后,一阵杀败金兵,出城的数百金兵无一人得还。
次日宋军高卧至午时方出,挑着昨夜斩下的数百首级绕城一周,又选了会女真话的许多骂手在城下挑衅大骂,只要娄室出战。这娄室倒也忍得,一不逃走二不出战,只是闷头向城上运送木料,不断加固城楼雉堞,一副死守守死的架势。
金人既然不出,花荣等人便绕过城去,堵着四面城门下了营寨,数万大军将黄龙府围了水泄不通,黄昏造饭时号炮一响,四面营垒皆以炮声相应和,声势煞是雄壮,到了晚间更是刁斗森严,火光如带,更鼓声都遥遥可闻。
到了第三日上,高强中军来到,诸将一起前来拜见,高强也不下马,笑道:“前日开州一战,列公身在汴京不得立功,想必心中闷的紧了,今日凡开州立功诸将皆不许出战,本帅要走马取黄龙府,且观列公手段!”
何谓走马取城?乃是不须下马攻城之意,高强之意不欲在城外大营中过夜,今日便要攻下黄龙府。原本城中不出,一路上又不见恶战,诸将已经有些疲了,乍听高强此言,却都兴奋起来,郭药师和史文恭等人俱怀踊跃,花荣虽是沉静,目光亦凌厉似箭一般。
攻城的部署,城北的张晖所部以骑兵为主,便预备着防止城中之敌出外逃窜,郭药师、花荣、史文恭三将各领一面城墙,一声令下,齐齐向城下涌去,号令一级一级传递下去,不片刻满山遍野都喊“走马取黄龙”。
娄室立在黄龙府中的一座十三层浮屠上,望着城下如海潮一般的敌军,脸色沉郁如铁。开州金兵战败的消息,早在吴乞买率军回转会宁府之前,便已经传遍了女真国中,那一战的详细情形口口相传,到后来已经是面目全非,不知真伪。然而不管怎么传,有一点却始终不变,金人多半都将此战败绩的关键归诸于宋军的雷弹,其威力则被描述得神乎其神,堪比天上雷霆。
娄室身为金国少有的良将,又与粘罕为友,自然得以知悉宋军雷弹的详情。以他对于军事的敏感,自然能够了解到,这种武器在城池的攻守中能够发挥怎样的威力,与之相比,金兵一向善用的各种石炮都变得好似孩童的玩具一般可笑!
“阿玛,当日若从我之言,早早弃了此城,将百姓牲畜粮货尽皆迁回国中。凭着混同江之险坚守,我军进退自如,何必死守这座无用的城池!”一旁拍打着栏杆。愤愤然的年轻金将,便是娄室长子,年方十九岁的活女,当日阿骨打率领女真起兵击辽,首战宁江州之时,他尚只十七岁,便即先登立功,一战成名。
“宋人连大海都过来了,区区混同江怎能阻挡其大军?”娄室紧紧盯着城下,语声却甚是苦涩:“我之本意,是将咸州到此数百里尽数作为战场,凭借我军骑兵之利与敌周旋,令宋军进退维艰,延至隆冬之时,辎重难行,自然退兵。岂料开州一败,又要推选新主,南去大军一时难返,而宋军行军之际前后相护,极是严整,凭我手中数千兵力,终究无法寻觅到合适战机,无奈之下方一路退到此间。事先谁能料到,从银州到此五百余里路,宋军只一个月不到便杀了过来?”
活女犹愤愤道:“终究是我兵太少,只须有两万兵在此,辽主亲征亦被我们杀败也,何惧宋人?”
娄室倏地转过身来,瞪着活女,冷冷道:“活女,你若仍作此想,断逃不过今日之劫!开州一战,我兵七万,宋军四万不到,却连阿骨打这等英雄也被人擒了去,宋军岂是契丹人可比?我军一路北退,宋军一路追来,你也曾率人暗中窥伺,几曾见宋军露出什么破绽来,倘若我军渡江之际宋军杀来,如何了局!休得罗唣,传令下去,若不得我号令,断不许发石炮!”
活女见娄室发怒,不敢违抗,便即吩咐身边阿里喜去传令。片刻之间,城下已经竖起了几十具震天雷炮,只听隐隐约约的号令传来,便有数枚黑乎乎的雷弹腾空飞起,其中一枚落在城下护城河中,毫无声息,另外几枚则飞过城墙,落到城中,几声巨响之后,炸倒了几面墙垣,却并无人伤亡。
娄室一见雷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