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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扩苦笑道:“相公勿要过听,宗老此计直是匪夷所思,参议司诸公虽素仰其才,今次却也难以应和,你道宗老所言为何?他竟要相公去信给那萧干,促他率军投奔我朝,许其辟地开府,作什么铁骊王!这却如何使得?”
“招降萧干?!”高强噌地跳起来,嗓门都没压住:“任谁降我都受,惟独此人决计不受!”开玩笑,这厮是什么人?金兵起兵之后,第一时间他就带着铁骊部降了女真,而后不声不响又逃回契丹一边,居然依旧作他的大官。这还不算,高强收燕京时他约好了投降,结果居然出尔反尔,和耶律大石一道反戈一击,卢沟河边一战险些儿要了高强的小命啊!等到燕京收复,萧干自知不容于宋,衰弱的辽国也保护不了他,一跺脚又投了女真,仗着领路打下辽国上京的功劳,居然又在金国作了大官!如此手段,吕布也要瞠乎其后,侯景更是望尘莫及,三姓家奴这么经典的称号也不足以显示他的厉害了,象这样的人,谁能信?
“慢说他当日负我大宋,背约在先,纵然不计私怨,亦不可信之。”高强把头直摇。
马扩亦摇头道:“我等亦是这般说法,此人枭獍之心,已然不容于宋辽两国,唯有金国堪为他靠山,断不能舍金从我。只是宗老却说,此人野心勃勃,托庇于金人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相公倘若能挑动其反金自立,便可从中取事,至少可以将辽国给拖下水来,我便可稳居主动。然而宗老自己也说,此计过于行险,胜算不高,故而不能形成参议计划只命我代为传言,倘若相公不问计时,便提也休提。”
高强听他这般说,头脑也冷静了些,点头道:“宗老言多有中,此计谅来也有可取,待我差人往北路,探明其势,再作定夺。”
马扩称善,又说起来时得了太尉府的讯息,说道李师师产后身子也大好了,本想北上来与相公团聚,只是高俅爱惜两个双胞胎孙子,怕路上颠簸和风寒伤了婴儿,只是不许。李师师无奈,只得连夜赶工将一件征袍绣好,央着马扩带来交于高强。
高强听闻,顿时牵动心思,不但汴梁有爱妾爱子,辽阳亦有人在彼守望,自己战胜之后,也只是遣人送了平安回去,却还不曾见过,怎不牵心?
正唏嘘间,牛皋来报,说道阿骨打那边正请高强过去,原来是要交代的话也都说完了。斡离不等辞别了阿骨打出来,却向高强道:“高相公,今奉狼主之命,决意求和,敢问相公能做得主张否?”
高强愕然,心说前几天我才和阿骨打谈心,没看出他有求和的意思啊?多半是女真人惯用的伎俩,打不过就谈,谈不拢再打,便笑道:“我两国本是交好,为些细故大动干戈,亦是无谓。只今我亦愿和好,惟兹事体大,已奉圣旨,命贵国使者往汴梁去,京城商议,自有我朝中大臣主张,却不是我等边臣能置喙者。”
斡离不也不作色,便道:“如此说来,我等亦要作远行之计,敢请相公示以起行之日。”
当下定了十日为期,斡离不等人便即告辞,离了开州城去了。这边高强仍旧忙着整理军务,要将宋军已有的后勤和指挥体系和辽东诸军整合起来,当真是千头万绪。百忙之中,他也没忘了联络金国中诸部之事,虽说策反萧干还有待考量,不过手头却有个现成的人选,你道是谁?便是当日率军在开州助战,结果险些儿举起反旗的怀恩寨千户阿海之弟,阿邻。
那阿海当日本是与金人约定,要阵前倒戈,相助金兵击宋。哪知事到临头,见宋军战力强劲,火力凶猛,金兵未必能胜,这阿海却又害怕起来,最终是率军离开了战场,两不相助。等到大战尘埃落定,阿海倒也光棍,自己提刀将脑袋砍下,由其弟阿邻捧了来向高强请罪,求仍为宋臣,誓愿百世不移。
高强见了阿海人头,此事便即了结,有意反者阿海一人而已,其部众多半不知,终不成还要杀人家满门?好比历史上南宋淮西兵变,要反者也就是邸琼而已,结果竟被他裹胁了四万多兵去,终不成这四万人都是叛逆。倒是这阿邻为了洗刷自己部族的罪名,一直想要立功,这些日子不断献上战马和粮食,又率族人为宋军向导。
要知这阿海一部,本是温都部旧人,对于开州以东、鸭绿江两岸直到大海的地形了若指掌,有他们这些地头蛇帮助,宋军起码不会对于东路的地形再两眼一抹黑了。
待高强说起自己的计划,想要阿邻去策反那曷懒甸路的女真族人时,这阿邻却是一脸苦相,说道前时奉命与阿鹘产大王东进,扰乱女真后路,已然将诸部策动,后来皆被粘罕率军一一瓦解,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族人幸存?但有的,也吃金兵收拢去了。
高强听了,稍有失望。不过这阿邻也道,东路迭经战火,女真人人口已然所剩不多,若是宋军要往攻战,有他族人为向导,却也不难。此时宋军已然将开州牢牢握在手中,这阿邻一族尽在宋军治下,动辄便是几百上千个人头落地的大祸,因此他的族人现今倒是靠的住的助力。
此论既出,统兵的将领却甚是喜欢,如此一来局面倒简单了,只须往东一路杀将过去,见着女真人便砍杀便是。不过金兵主力虽然向东退去,但尚未发现有大规模分兵的迹象,因此宋军一时也未可进兵,只是每日分遣骑兵远出哨探而已。
过了十日,金使到来,却不见斡离不和兀室的踪影,并高庆裔也不再来,换了个乌林答赞谟来,并十余个阿里喜,说道要同往汴梁去服侍阿骨打的。高强心知金国必是已经开始重组,故而重臣都不得离开国中,当下也不说破,依旧奉着阿骨打和马扩等人离了开州,首途往南去。宋军扼住了东路,金兵不得进,因此路上安全也有保障。这一行送走,高强第二日便率中军离开了开州,返回辽阳去了。
此番凯旋,声势又自不同,辽东监军童贯身率辽阳上下官民万余人,出城十里相迎,城中更是张灯结彩,许多百姓在家门口摆下香案。敬谢宋军战败金兵,保了一方平安。
高强骑在马上左顾右盼,抱拳答礼,其实早已心不在焉,只想着快快脱身,回家去看看妻妾,抱抱儿子。经历了这样一场血战,他的心态又有不同,那家中的宁静天伦与战场的血肉横飞人命如草相比,更显得珍贵无比,至于这万民欢呼、百官道贺,当初他平燕回朝时还享受的不够么?
好容易撇下童贯,溜回了自己的官署,一到后院便吓了一跳。但见门外堆着大捆的柴薪,更有火油烟硝等引火之物,登时想起临走时李清照所说的话来,高强心里顿时一抽,忙教曹正去唤开了门。
中门开处,高强眼前便是一亮,只见李清照与小环、金芝、金莲等一体出迎,俱都穿了盛装,李清照更是穿着命妇的宫装,一品国夫人的打扮,端地是富丽堂皇,华贵无比,脸上也破天荒地施了许多脂粉,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好似年轻了十岁一般。
高强跳下马来,大步上了台阶。李清照遥遥便率众内宅女眷拜倒,齐声道:“妾身等恭迎官人凯旋!”莺声呖呖,落在高强耳中,与平日分外不同,他这些日子以来,实在听了太多的兵戈杀声。当下上前扶起李清照,只觉得今日的李清照容光焕发,不由地笑道:“姐姐今日真好比仙子下凡,某家几疑身在瑶池仙境矣。”
李清照虽略显扭捏,倒也坦然,浑不似往日的矜持,亦笑道:“此番相公出兵,妾身度日如年,直到捷报传来,方觉心中稍定。听闻相公此番与敌恶战,着实不易,妾身自当率众女眷出迎,以振家声。”
高强甚喜,又搀起金芝、金莲和小环,这三个便不似李清照般大方,小环眼泪都要掉下来,被李清照开解了两句,方才稍稍宁定。高强心中感动,也是好言安慰,只是左顾右盼间,独独少了一个人,忙问道:“我那长恭孩儿何在?”这队伍,不大整齐啊!
提起长恭,李清照四人面上俱是无奈,金莲苦笑道:“相公恕罪,这孩儿忒煞顽皮,战事未决时有鲁大师约束,他还好些,得知相公胜了金兵时,整日价闹着要往前敌去,鲁大师被他扰的恼了,只说不见家人倒好管教,一径提了去城中报恩寺住去,这些日子竟不在家中。”
这小子……高强一笑了之,便教曹正去取长恭回家来,而后迈步入内,刚转过照壁,便唬得一惊,只见这照壁后头居然放了一排震天雷弹,大大小小的总有二三十个。再联想到屋外堆积的柴薪,心下便已明了七八分,指着雷弹向李清照道:“姐姐,这莫非是你所为么?”
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