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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的矮墙,对于防御远程的弓箭有着极其显著的效果。敌兵的直射多半都是被羊马墙挡住。
而抛射则尽数射到了羊马墙后面的真正城墙上,完全无法伤害到藏在羊马墙后的宋军。
于是,金兵在失去了石炮、鹅车洞子等攻城器械。攻击城门和城墙豁口失利,弓箭较量又败于宋军的神臂弓手的情况下,只能完全倚仗着甲胄的防护向城墙下进行突击——由于马匹的短少,金兵在开始甚至舍不得以战马的速度来缩短冲过这段被宋军的震天雷和神臂弓所覆盖的区域,因为要登城的金兵都是身披重甲,而能够承载这样重量的战马,对于善用重甲和骑兵的金人来说甚至比战士更为重要。
然而,面对着项充率领的掷弹兵和秦明所率的一千背嵬军,他们又占有羊马墙和城壕的优势,金兵这样的突击无异于是自杀。前两日的攻击虽然猛烈,却连开州城墙都没有摸到一寸,单是这一天,在攻城中死伤的金兵就达三千之众,第二天更上升到五千。
而第二天夜晚,陈规的胆大包天又一次得以发挥,当夜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命秦明率百人敢死士斫营。由于城墙上那些新开豁口的存在,再加上大风的影响,金兵无法严密监视城中的动向,使得秦明百人得以接近金兵的营寨,不但斩杀了五百多金兵,更使得次日金人攻击开州城的时间缩短了整整半天。
“只是金兵终究兵多,又知相公大军不日到来,其势必得开州而甘心,故而此后两日攻势日烈,四面同时猛攻,前仆后继,捍不畏死,更适时投入虏酋阿骨打之合扎亲兵——铁浮屠来攻我。其兵因攻城故,皆不乘马,披重铠而进,三人为伍,其间以皮索连缀,其后有拒马,每进一步则移拒马一步,决不反顾。”
一直以极为冷静的态度讲述守城经过的陈规,此时神情也有些恍惚起来,显然这场战斗即便是在惨烈无比的开州守城战中,亦是最为残酷的一场战斗,他虽然是城头的指挥官,但至今回想起来,亦为之心摇神夺:
“金兵重铠,惟神臂弓在五十步内可破,否则便须肉搏,即便以掌心雷掷于身旁,亦多不能杀死其兵,皆震伤而已。故而下官只得命神臂弓手于城头攒射,一面尽遣城中锐士,由项统领、秦统领率同出城,与敌死战。我军将士皆持大斧、短柄狼牙棒,铁鞭、铁锏等,奋击铁浮屠之首,虽兜鍪不破,其人亦皆脑浆迸流。或先以长枪挑去兜鍪,再击其头面;项统领所部则先以掌心雷打乱铁浮屠部伍,而后以飞枪取其面门双脚等甲胄不到之处,战至最烈时,多有将士与敌相抱共死者,连项统领自己,亦是这般……”
说到这里,陈规亦是双眼泪流,那一场摇动天地,鬼泣神惊的血战,好似又呈现在众人的眼前一般,单单只是听到一个人口头的转述,这些多历战阵的战将便有如此的感触,当日那些直面强敌的常胜军将士们,又是何等的勇锐刚强?
好不容易,陈规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续道:“是日一战,我兵出城战者折损大半,秦统领、项统领等多官均于是日身陨;而金兵两千铁浮屠尽殁城下,金人全军震动,竟无敢向前者,直到晚间,才由一部近城敛尸,其营中哭泣经夜不息。再过一日,则竟不再攻城,下官与左右从官商议之后,咸以为金人锐气挫动于城下,而相公大军想亦在近,故而其不欲苦战,是将退兵之兆。果然两日之前,一时尽解围而去。”
“呼……”好似是被一块大石压在心头,高强到这刻方才缓过劲来,环顾一遭诸将,问道:“如何?今番金人解围,诸将以为我军当如何?”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五三章
前世读书时,幻想着古代的战斗,高强常常以为是无数兵种组成的大军在战场的两边并列对峙,然后大家相互冲杀,甲骑冲击着步兵的行列,弩箭击穿厚厚的铠甲,长枪大戟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形成大小不同的阵列,好似茂密的森林一般……
基本上来说,其实这些想法都不算错。然而来到这个时代,又经历了从白身到朝堂,又从朝堂到战场这样漫长的距离,种种经历教会了高强一件他以前并没有认真去思考的东西,那就是:两支军队到底是如何走到同一个战场上的?
白痴才会认为,那是挑战和接受挑战的结果。中华几千年流传的兵法中,有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兵者,诡道,人就是用来骗的,誓言就是用来背弃的,敌人就是要被杀的,唯一的好敌人就是死掉的敌人……
眼下,看起来他距离与金兵决战的战场已经是非常近了,可事实上仔细一想,却又那么得远。金兵有和他决战的意愿吗?或者说,眼下的局势,金兵必须要与他决战吗?
“相公,下官以为,如今金人锐气顿挫,其志已堕,又见相公大军到来,多生退意。相公不妨深沟高垒,不与之战,又遣使交结契丹夹攻,彼金国乃小国也,自必左右支吾难以招架,届时朝廷一介使者,便足令其降顺,边疆可安。”令高强意外的是,最先发言的朱武,居然说出了这样的意见。
不战?那怎么行,别的不说,我可是和韩世忠说好了,拿不下阿骨打的人头,就要砍他的脑袋哩!你这一张嘴就说不打了,那不是明摆着要我爱将的首级?
高强眼光一扫韩世忠,却见他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坐在一旁,头也不抬,好似根本就没有想到朱武这番话对于他自己会有什么影响。
高强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却见朱武起身走到韩世忠身前,一头磕在地上,朗声道:“韩统制日前之誓,吾等皆知,只是今日乃为公事,为国家,非为私谊也。倘有冒犯处,望韩统制知吾之心。”
韩世忠面无表情,只是将右手一伸,嘶哑着嗓子道:“朱参议请起,韩某这颗人头,早已不是我的吃饭家伙了,倘若取我之头可定辽东,朱参议不妨取去便是。”
狗日的,我手下怎么会有这么酷的大将!高强只觉得心里又有一种热热的东西要流出来一般。当下不敢再任凭自己的情绪泛滥,忙道:“朱参议,今日之事,只怕未必单凭守城便可制胜。那金人与高丽拒战多年,亦知守城对垒之法,倘若彼亦设营垒与我敌对,则旷日持久,国家财帛虚耗,未必是福。”
“方今西夏仍在,西北养兵数十万,燕云新定之地,胜兵又二三十万,倘若辽东再与金国对峙经年,养兵十余万,又皆须自海上运来,我大宋虽广有钱粮,亦未必能支吾。朝堂一旦以粮饷为忧,遣使与金国和谈,则局势便非我等边臣所能控制,万一让金国与我大宋定了盟约,他得以腾出手来全力攻打辽国,则其势日盛而我却坐守辽东,其高下可立见!”
高强自从在汴梁时,便与众参议官们详细推究了辽东的局势与大宋的战略抉择。
对于大宋来说,想要对付金国,最为棘手的一点在于金国的领地,数百年来都是女真人的地盘,外人鲜少进入,连道路都不大熟悉,倘若金人缩回老巢去,哪怕边疆上门户大开,几十万大军也不敢深入穷追。然后局面就会成为与西北战局一样,大宋花上百年的时间,以连绵不断的堡寨工事逐次向内推进,挤压对方的生存空间,最终迫使其屈服。
然后就会变得很有趣了,现在大宋看起来是很风光,从辽国手中夺回了燕云,西夏也奉表纳贡,对金国也不落下风。可是问题在于,辽国难道会永远这么弱下去么?一旦辽国统合了大漠的游牧诸部,熬过这十几年灾荒带来的国力耗减,辽国又会成为那种传统的塞北强国,以他为中心,西夏会再一次变得不驯服,大宋陷入三线作战的局面的话,再多的钱粮都不够耗的!
“今番阿骨打举兵前来,实逼于不得已。若不能与我大宋定盟,他势必要两路作战,一旦契丹复振,见我大宋与金国交恶,势必兴兵来取其故地,报女真作乱之仇,那时金人纵然善战,终不能抗当世两大国之联手。”尽管到现在都没有契丹方面的消息传来,但高强对于这一点还是深具信心,契丹这几年来吃了女真这许多苦头,真正的仇深似海,他要是不报仇的话,国内的各部先就不能答应,天庆皇帝的龙位能不能坐暖和都是个问题呢。
“一旦时过境迁,金国可凭其故地而守,以时出外劫掠我辽东,以辽东南北千里之地,多处无险可守,势必要十余万大军盘马弯弓,枕戈待旦,何时是个了局?故此,本帅以为今番定须趁此时机与敌决战,倘若能在此重创金兵,往后不须我辽东出兵,单单契丹的压力,便可令金人乖乖向我大宋乞降,辽东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