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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话已经是迹近反叛,须知所谓太祖子孙,便是辽国宗室姓耶律者,不说辽国国中千万个耶律,只是他耶律大石自家,难道不是太祖子孙?他说这等话,已经是有了自立之心了。
萧特末亦是明事的人,闻言便知其意,他却另有主张,倘若余睹当真立了晋王为君,他以亲自订立南朝盟约的“功劳”,又是余睹一党,在新朝廷中自然受重用。纵使余睹所谋不成,晋王不立,耶律余睹本身也是契丹宗室,好歹他有南朝撑腰,若要自立的话,岂不好过耶律大石这孤家寡人?须知塞外之族皆尚势力,耶律大石在燕京一败,亲信士卒几乎尽丧,真正的光杆司令一员,他拿什么来自立!
两人同屋异梦,到此已经无法进行下去,好在大家对于要废天祚立新君还是有共识,在耶律大石而言,亦未尝不是在此下一个政治筹码,好在将来要成立的契丹新朝廷中争一个位子。
过了燕京两日,便出虎北口,于路但见宋军旗幡林立,城郭修缮正忙,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运送粮草军需的车仗驼队更是络绎不绝,明眼人一望便知定有所图,耶律大石等人向燕青问讯时,也只说是待北地之乱尔。
那虎北口虽然是五关之一,却不象山海关那样一座雄伟关城,乃是两山之间一条潮里河,河畔一条小道依山蜿蜒而行,自昌平北去出山,一路有百里之遥。虽然没有关城屏障,然而小道入口处建立昌平城,百里山险中可以随时设伏邀击,亦是泰山之固。
一行人到此,便有常胜军左军统制李孝忠率军接应,称塞外兵乱,道路不靖,迄今不闻有契丹兵马前来接应使团,若是使团仍旧要北行时,只得以宋兵大队相送。
耶律大石本已在担心宋兵趁火打劫,此时哪里肯听?正在争执不下,忽听得前面大队人马喧嚷,跟着便有人来报:“契丹接应兵马到了!”
第十四卷 三朝北盟 第二四章
出了虎北口,乃是一片山地,道左原有顿馆,乃是为了招待往来使节之用,现今却被大队人马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风雨不透。一旁山坡上数百名大宋官兵亦列成阵势,将宋朝使节燕青、秦桧等人围在当中,遥遥在那里观望。
秦桧等了半天,全不见里面声息,忍不住向燕青道:“燕学士,这耶律余睹将契丹降人尽数押入顿馆中,倘若要大开杀戒,我等当如何处?”
燕青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秦员外何必担心,此间并不是我大宋疆界,这些契丹人亦并非我朝所归还降人,他们纵使杀个血流成河,又与我大宋何干?只须那耶律余睹莫要杀的性起,将两位使人与国书也毁却,那便无事。”
原来当日所谓契丹接应的兵马,竟是耶律余睹所率领的兵马。自打大宋平燕之后,耶律余睹的亲信兵马一直都在塞下活动,打着契丹宗室的旗号,颇招了一些兵马,再有大宋暗中接济粮草,所部短短数月中已经膨胀到万人之众,当然其中未经战阵者甚多,打不得硬仗,不过只消不碰到女真兵,这万余人马倒也足以吓唬吓唬人。
耶律余睹本人亦曾随高强回返京城,坐困个多月之后,便被高强秘密遣还塞下与其旧部会合。此时他从宋军手中接收了这批契丹人,看着以往平起平坐的同僚大臣们在他的兵威下瑟瑟发抖,一时间颇有些踌躇满志,按着腰间刀柄,虎视周遭诸人,冷冷道:“何去何从,诸公一言可决!”
萧特末眼见这局面,情知耶律余睹必定是与大宋勾结好了,想要利用他们使团回国的机会接近天祚帝,乘机行废立之事。凭他耶律余睹叛臣的身份,又不得诏书,想要入朝的话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原本就和耶律余睹一党,此时更不迟疑,当即起身道:“今上昏庸,契丹八道瓦解,五京沦陷过半,若不另立贤主。如何期望中兴?晋王素有人望,且为皇族正统,宜继承大统,某意已决,愿相助都统行此大事。”
这种事只怕没人挑头,现在萧特末一表态,自然有人纷纷应和,数百降人中倒有一大半愿意赞成其事的。倒也不能怪这些人不忠心,实在契丹一个泱泱大国,几年之间就败成这副模样。他们为国守土,结果燕京被克,自身南迁北还,虽然身体上没有多少痛苦。然而这精神上受惊委实不小,归根结底,天祚帝身为国主,委实难辞其咎。所谓君择臣,臣亦择君,倘若君王实在令臣下失望的话,这皇帝大抵也是作到头了。
耶律余睹见状甚是喜欢,眼光一瞥,却见耶律大石仍旧盘膝坐地,默不作声。他素知耶律大石有将才,燕京一战跟随在高强军中,也亲眼确认了这一点,当日耶律大石手中若是能有五万精兵,这一战胜负尚未可知。如今要行废立大事,倘若能得到他的助力,获益必定良多。
遂大踏步走上前去,向耶律大石抱拳道:“今大义所在,人心所向,林牙乃是当世英雄,自无不明之理。林牙亦是我契丹宗室,岂可忍见我大辽倾颓?”
耶律大石抬起头来,冷冷地向耶律余睹道:“我有一言,烦劳都统,为我解惑。”
耶律余睹听说叫他作都统,乃是他叛出辽国之时的官阶,好似耶律大石并未将他视为叛臣,心中便有几分喜欢,忙道:“林牙且请直言,某言无不尽。”
耶律大石站起身道:“敢问都统,所云另立贤主,便是立晋王了,那今上当如何处之?”
耶律余睹笑道:“我当何事,原来如此。今番国家危殆,主上昏庸,当效唐朝灵武故事,请主上逊位为太上皇,晋王贤明可继大统,即奉养太上皇于祖州可也。林牙放心,我等皆为国家计,又受当今国主之恩,岂会忍心加害?”
耶律大石正要他这句话,遂点头道:“都统既如此说,足见忠义,某当附骥尾。”说罢向耶律余睹伸出手去。余睹见状,心中微觉不快,这显然是平等礼节了,他既然首倡其事,隐隐便为事主,耶律大石一个被擒之人,居然要和他平等相待,怎能叫他心服?
无奈眼下乃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再想想今番大事成就之后,自己凭着与晋王母妃文妃的姻亲关系,定然是大权在手,江山我有,那时节耶律大石又算得了什么?耶律余睹很快压下心中不快,亦伸出手与耶律大石相握,作欣喜状道:“有林牙仗义相助,大事必成矣!”
就此,契丹数百人皆赞成其意,表态愿追随耶律余睹行废立之事。
耶律余睹大喜,便即开始甄别人员,将自己的亲信百余人安插在队伍之中,自己更是乔装改扮,紧紧跟在萧特末身旁,人人腰间暗藏利刃。
燕青站在高阜上,远远望见包围着顿馆的大队契丹人马开始撤离,便向秦桧笑道:“事济矣!秦员外,你我且莫多言,只看一场好戏便是。”秦桧懵然不知所以,不过却也晓得将有大事发生。
却见那大队契丹人马呼啸而去,只留下三百多骑为卫护。而后宋辽两国使团再度登程,只因兵力较寡,一路上宋使中多有人战战兢兢,生怕有乱兵出来为患,须知前次叶梦得使团南返之时,就是在这中京道境内被贼人伏击,那时护送兵马有数千之众,但贼人竟有万人之多!这等大贼,大宋境内惟有多年前的梁山泊贼人可与之相比。不过这话只可在心中说说,不容于口,谁都晓得梁山泊贼人被招安之后,许多都加入了常胜军中,此次平燕之役,常胜军扬眉吐气,周遭护送兵士中便有许多是常胜军出身,焉知其中没有梁山之人?
所幸这一路上居然无事,原来是耶律余睹所部在附近扫荡清净,大股贼人尽数远遁而走,不敢停留,以故使团得以安然走出山地,再行八十里,便到了辽国中京大定府。
此处本是奚王府所在,有奚王霞末在此屯驻,听闻使团到来,不敢怠慢,慌即整顿馆舍,请使节休息,只是此番来使人数委实多了一些,光两国护送兵士便有近千之众,契丹贵人又有数百,再加上宋使数十人,这大定府乃是辽国五京之中最小的一座,馆驿哪里住的下许多人?只得命护送兵士权且在城外扎营,众贵人入京歇息。
当晚自然是奚王霞末设宴为使团接风,一众契丹贵人担了一路的心事,到此刻才算是安生下来,席间颇有人喝醉了酒,在那里号啕大哭。这奚王霞末原本与耶律余睹交好,在席间受了萧特末的摆唆之后,登即顺杆爬,一夜之间也就加入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反叛集团。
次日使团兼程北上。有些不大牢靠的契丹随团人员就被留在奚王府中看管,免得他们走漏的风声。只是少了这些人,使团的规模不缩反增。奚王霞末派出千余兵马沿途护送,兼充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