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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强心中大定,忙谢过了,笑道:“易安诚为佳人,非此无以动之,故而臣虽久不弹此调,亦只得勉强为之。只是今日所书,不过是上半阙而已,官家若要鉴赏时。臣尚有半阙未出。”说着便将下半阙吟出,曲调业已谱就,白沉香便即清口唱出,赵佶又是叹赏不已。
“卿家词,燕青曲,香香歌之,可称本朝三绝也!”
词是听完了,赵佶的八卦魂可才刚刚燃起,他也曾见过李清照几面,只因近年来步入中年,赵佶的性趣逐渐转向了清纯处女,对于李清照本人是没有多大兴趣,不过一个女子而能负士林雅望,他却多有好奇之心。以李清照的才气,自然是应对如流,深得赵佶叹赏,而今听说高强娶了她作续弦,而且是自己前去提亲的,提亲时且曾口占一词,这等惊天八卦,现代人几乎无法想象,就算是超级明星之间的婚恋情事如布拉德皮特与安吉李娜朱丽,又哪里有高强和李清照这样的显贵身份?
因此上大宋头号八卦发作,抓着高强就来个刨根问底,定要他将与李清照之间交往的经过一一道出。其中的上半场,当年李清照从青州进京之时,高强也曾在这丰乐楼中向赵佶说过,当时赵佶便有赐婚之意,只是那时高强正室蔡颖尚在,李清照作妾侍似乎又委屈了些,因而作罢。如今峰回路转,二人婚事竟尔成真,赵佶大为惊喜,听起八卦来便格外上心。
今日又是时日凑巧,旁边有两个大宋最具文艺才华人士作陪,燕青和白沉香都是奉承惯了赵佶的,深知他的脾性,从旁凑趣不已。譬如说到当日高强在青州救了李清照时,燕青便唱起那首“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而说及李清照进京,高强力陈二人不得约为婚姻时,白沉香便歌司马光的“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待说到今日定亲之时,则二人同唱唱“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大出八卦听下来,恰似一场顶级音乐剧,赵佶爽到不行,蓦地叫一声:“如此婉转曲折,偏又终究花好月圆,岂可无终曲谢幕?”
高强自是懂得凑趣,便即启请赵佶赐一阙御制词,俾可为这一场十年爱情长跑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身为艺术家皇帝,赵佶此时情绪高涨,创作欲望自然是蓬蓬勃勃,不可遏抑,当即欣然命笔,一口气写了八首词。
然而赵佶虽然是皇帝中顶尖的艺术家,但其诗词水准显然不及书画甚多,更不要说高强抄的都是千载传唱的佳作,李清照亦是千古第一女词人。有道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这八首诗词若是单单来看,亦还尚有可观,搁在这段故事后面,就大有狗尾续貂之慨了。
倘若赵佶是乾隆那种只知附庸风雅,而无自知之明的烂人,大抵写完之后还要洋洋得意一番,而高强也只得大拍一通马屁了事。幸好赵佶生为宋朝皇帝,平生也见多了善制词赋的臣工,好歹还能看得出自己的词究竟好坏如何,反复吟诵再三,终究掷笔叹道:“果然是本朝两大词宗,其间竟无朕落笔之处!这几首御书自不妨赐予卿家,以为贺礼,然而却不可以之为结语,莫贻天下人笑!”
高强原本就是文抄公,他是看不出这等词之间有多少意境区别。只是见赵佶意出于至诚,便即一番马屁拍过,将那八首词收了下来。回去找人裱起来,又是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这厢燕青忽道:“官家,高相公与李易安俱为本朝士林雅望,这一段姻缘又是来之不易。臣启请官家赐旨,俾臣得以将此事编辑成为话本唱词,街头巷尾传唱,洵为佳话。”
高强乍一听时,大出意料之外。正不知燕青这般说法究竟何意,忽见燕青左手下垂,比一个不可的手势,这手势只有高强手下的细作方才懂得。他一见便知其意,忙道:“官家容禀,李易安虽为臣之良配,然而这婚事在臣为续弦,在易安为再瞧,殊非天设姻缘可比,若是以之大肆宣扬,恐伤了圣朝体面。”
赵佶刚才听燕青说话,正有些见猎心喜,待听得高强不愿,却又有些犹豫。哪知燕青即道:“便是圣朝盛世,方有续弦再瞧,亦可得佳偶良配。官家,臣以为此事正可见本朝盛德也,伏请官家允可。”
于是高强和燕青两个就这么在赵佶面前争了起来,一个说要低调要低调,一个说要宣传要宣传,弄得赵佶无所适从,听左边也有理,听右边也有理。最后只得向中立的梁师成两个问计。
大概梁师成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在高强和燕青发生争执时选择立场。尽管这看起来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然而大宋朝历来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士大夫的舆论倾向很多时候都会影响到朝廷的政局,而以高强和李清照的名气,二人间的婚姻又有这许多绝妙词章打底,可以想见,这么一加宣传出去,在士大夫中必定会掀起无数波涛,至于反响如何,则殊难逆料。
当此情景,如何取舍?梁师成看看高强,又看看燕青,到底是老关系占了上风,便向赵佶道:“老臣以为,婚事系出私门,若是高相公不愿时,亦不可随意宣扬,恐伤大臣体面。”
赵佶闻言,虽然颇有些遗憾,倒也从谏如流,便即吩咐燕青作罢。
燕青领旨,便向高强致歉,称说自己也是一番好意,想要让这一段佳话千古传颂,为中国添一桩妙事而已。高强心中叫妙,面上作不以为意状,淡淡应酬几句便罢。
这等小小争竞,无伤大雅,然而落到有心人的眼里,便是燕青和高强未必是穿同一条裤子的迹象,即便是赵佶这样的皇帝,他难道看不出来?偏生燕青选的机会又好,象这种事情无论你怎么看,都不会扯到大是大非问题上去,叫人捉不到半点把柄,既可以看成是燕青有意向人宣示他对于高强并不是马首是瞻,亦可以看成只是马屁拍到马脚上的一个例证,端看旁人自己心中对于高强和燕青作何立场罢了。
看样子赵佶也与梁师成一般,只察觉到燕青和高强之间不比往日,却也看不出究竟搞什么名堂。当下重拾旧话题,赵佶便要高强自己填一首词,作为他与李清照故事的结语,高强搜肠刮肚,一时竟想不出有什么绝妙佳作是表达花好月圆主题的,脑子里能想起来的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就是“一片伤心画不成”、“心字已成灰”,暗想果然这悲剧比喜剧更能出经典,喜剧是看过就忘,悲剧题材才能叫人反复传诵呀!
好在有以推脱,高强便即说要待成婚之后,与李清照共制一词,方可称旨。赵佶见说得有理,便颔首称是,却要高强和李清照各制一词,限要同词牌同韵脚,以为唱和之作,才见得完美。高强大是头痛,凭他肚子里这点墨水,想要和李清照诗词唱和,谈何容易!到时候只得先想好一首词,叫李清照去和罢了。
于是重开宴席,说词唱曲不胜之乐,没过多久,赵佶酒意上涌,念着次日早朝,不便在此歇宿,便即摆驾从地道回宫去了,自有梁师成作陪,燕青与高强送到地道口上方别。回过头来左右无人,高强便捉着燕青笑骂道:“好你小乙,竟将此事来戏我!”
燕青号称小厮扑天下无双,自然不把他这点手脚放在眼里,只是随意推搪,一面笑道:“若不以此事,怎教官家见得你我不同?待小乙来日将衙内当初与大娘之间地那两阙钗头凤道与官家,以见得小乙怀念旧人,又体念蔡家恩情,方与衙内有异,足消官家疑窦。”
高强这才知道他是深谋远虑,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的私生活算是被人用到了极致,幸亏只是小范围流传。好歹比后世那些娱乐圈明星们将自家的儿女照片结婚进程种种都拿来卖钱要好上一些。也幸而燕青是和他作戏,倘若真个有心拆他的台,凭着燕青的才华,只消编一出戏文出来。把他高强写成当代陈世美,负心忘义的典型,大约麻烦不小。
二人说笑一阵,高强见白沉香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便想起她白天也是哭的心酸,想来是有些自伤心事。当日燕青在汴梁执掌丰乐楼时,白沉香便已多次流露出对燕青的倾慕心意,只是燕青心如铁石一般,全然不为所动。这倒不全是因为燕青曾经沧海难为水,主要还是白沉香身份尴尬,身为御用情人,燕青怎敢着她手脚?想想在水浒传中,燕青身负梁山招安的重责大任,对于李师师的引诱且不为所动,足见他心中意志之坚定,头脑之清醒了。
“或许,也只有等到赵佶退位之时,白沉香方才得能自主吧!”高强心中一叹,果然是各人理得各人事,他虽然是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却连身边一二男女的婚事也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