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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形势,发号施令了。连他都是这副德行,其余的普通兵将就可想而知了,整个营地里乱做一团,兵找不到将,将寻不着兵,各种各样的口令和金鼓声四处乱响,也不知是人敲的还是风中的沙石砸的。
“相公,速命将士结阵,不可乱动!”刘晏扶着高强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大喊道。
好不容易听清了刘晏的话,高强在兜鍪里翻了一个极大的白眼:“结阵?结你的大头鬼吧,谁能听见我的号令?”他把眼睛在兜鍪里晃来晃去,眯缝着极力辨识周围的境况。忽然发觉身边有一大捆枪杆,想是军中的应用物件,当时灵机一动,忙跑过去拖住,抽出一根来交给牛皋,大声叫道:“抓住别放手!传下去,叫所有人都拿一根。别放手!”
牛皋忙接了过去,传给身后的曹正,高强另一手传了一根给刘晏,周围那些卫护的牙兵亦依样画葫芦。有枪杆的拿枪杆,没枪杆的就用长兵器,或者拒马上的枪,反正只要是长的物件,俱都人手一根,大家紧紧捉着死不撒手,片刻间就连成一条长龙。
一个人在这风势里无足轻重,一条长龙就大不一样了,有这一条龙的存在,中间又立着高强的节铖,那些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将士立时就有了主心骨,纷纷跟在这条长龙之后,也学着用长兵器连在一起,结成阵势。不消多时,整个营地里乱成一片的景象就渐渐安定了下来,一众将士们定下心来,便即开始辨识身边的人,一旦发现是文官、民夫或者参议官时,便即接下他手中的长兵器,将他向后面的一排推去。
如是者,又是一阵移动,很快高强就发觉自己站在全军的最后面,身边尽是宗泽、陈规等文官,武将则只有牛皋紧紧跟随在侧,连曹正都不晓得哪里去了。
“见鬼了,谁把我推到后面来的?”高强郁闷无比,如今敌军乘风突袭,更不知有多少人,战情极为危急,种师道又望南面去围攻耶律大石了,此间的全军统帅只有他来担任,可是这么大的风势,他又是被推到最后,连敌人在哪里都看不清楚,如何指挥法?
宗泽见他急得直蹦达,忙按住他肩头叫道:“相公勿慌,我见那黑旗一军甚有章法,所结阵势严密无比,敌骑一番冲突不动……”
“后来呢,后来呢?”想不到宗泽居然看到了敌军和樊瑞的神兵交战的场面,高强如获至宝,抓着他一个劲地追问,哪晓得宗泽苦笑道:“后来便和相公一般,被人推到此间了。”
“哎呀!”高强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几番要冲到前敌去观战,牛皋拼死拉住,气得高强发狠要砍他的脑袋,这牛皋却真不愧是姓牛的,梗着脖子让他砍,那手就是不松开。
高强正没理会处,陡见身后一面大鼓被吹的翻了身,在地上晃来晃去,赶紧猫着身子赶了两步,将那大鼓按在地上,从鼓旁抽出鼓锤敲了一下,颇觉其声雄浑,忙喝令一众文官和民夫等四处寻找大鼓,聚拢在一处。
过了片刻,几十面大鼓聚在一起,高强选那力大之人持了鼓锤,自己也掌了一面,狠狠一锤砸了下去,“咚”的一声巨响,几十面大鼓同时敲响,竟是狂风也掩盖不住!
高强精神大振,奋力又是一锤,耳边又是一声巨响,此次比前次更加雄浑,直要敲到人心里去一般。“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真如狂风骤雨一般,到后来已经不辨鼓点,俱是一片轰隆之声。
“战鼓起,全军进!”
第十三卷 燕云下篇 第五六章
今天对于樊瑞来说,或许是五年来最为扬眉吐气的一天。
倒不是说常胜军待这些梁山出身的将士不好,只是本军军纪甚严,比不上当初在山寨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时的痛快。况且樊瑞所部均出自公孙胜的“神兵”,这公孙胜自打梁山招安之后便离开了军队,只在高强左右行走,后来又回到了九宫山为道,全然不理外事,因此这一支兵马就由樊瑞统领。将是兵之胆,樊瑞的资格和武松、花荣等自然无法相比,手下诸兵的战斗力又不是那么出众,所长者便是装神弄鬼而已,几桩事加起来,神兵一脉便不大受军中袍泽的待见,敬而远之者占了大多数。
可是今天卢沟河边一战,樊瑞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轮到他来唱主角!他并不是无谋之人,一眼就看出今日风向对本军不利,契丹兵马以骑兵为主,乘风突击之势也不是他的步兵所能轻易抵挡的,此战对于几乎从来没经历过恶战的“神兵”堪称险恶之极,一不小心就会有全军覆没之险!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樊瑞当然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是他一看今日的局面就知道,如果说当今天下有一军能够在这样的局面下力挽狂澜,那么非他这五千神兵莫属。此时风势忽大,风中的沙石亦猛然增加,直扑人的眼眉而来,叫你连眼睛都睁不开,樊瑞不慌不忙,见全军大体结阵完毕,当即从怀中取出小铜钟一件。另一手抽出腰间松文古定剑,向铜钟上大力敲了一记,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其声纵在狂风中亦传出老远去。
那神兵全军俱皆听得明白,忙从腰间取出面具来戴上。这面具乃是神兵用来装神弄鬼的道具之一,遮住了耳口鼻,再加上一顶皮笠压低眼眉,那便风沙难入,可以张目视人。要说神兵为何会有这样的装备?原来此一军临战时惯用风烟惑人。自己当然要备好必用之物。若是乘风施烟反弄得自己看不清周遭,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樊瑞之善观风色,亦是身为神兵主将的必修功课。
此时风沙更大,沙石砸在盔甲皮笠上叮当作响,若是换了寻常队伍,此时眼睛里看不清敌人,耳朵里听不到金鼓,早就乱成一团了。神兵却是训练有素,亦不须号角金鼓旗幡,樊瑞只将那铜钟连连敲动,众神兵便依命变幻阵势,将许多拒马横七竖八地堆放到阵前。
这拒马阵亦是神兵的一绝,看似杂乱无章,内里自有套路可以相互呼应,当日郓州城外与杨志对敌之时,便是仗着这拒马阵相互奥援。神兵大队才得以从大股轻骑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阵势方一列成,大队契丹骑兵便蜂拥杀到,仗着顺风之利。好歹可辨事物,契丹骑兵们虽见对面拒马阵好似有人把守,无奈一来风中视野不广,看不出端倪,二来这拒马阵摆放甚乱,好似就是随意丢弃在那里,看来并无严整队伍。众契丹兵马借着风势狂呼直入,乒乒乓乓地直撞到拒马长枪上,人喊马嘶之声在风里只一个盘旋,便被吹得不知哪里去了。
莫非这些契丹兵马都是失心疯了,径直以血肉之躯往那些拒马长枪上去撞不成?原来这顺风突击,固然是畅快淋漓,然而马速过快,却也超乎平时,再加上这神兵排放拒马时亦有些小门道,将拒马之间排成若干角度,远远看去视觉上就会出现些偏差,叫人错估了距离,等到了切近时方能看清,惟因马速过快,无从调节,当先的二百余骑契丹骑士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撞了上去,身上带着或多或少的透明窟窿去见阎王了。
当亦有百余骑减慢了马速,经由拒马阵的间隙而入,不想经过三排拒马之后,平地一声霹雳,火光中闪现无数神兵鬼将,个个青面獠牙神态可怖,众契丹骑兵人惊马也怕,还道是遇到了鬼神,一时手脚俱软,不知抵敌,被那些神兵鬼将扯下马来,不由分说刀枪齐下,登时了帐,那些战马都被牵到阵中去了。
这队前来突袭的契丹骑兵,自然就是萧干所部了。他虽然有意与耶律大石联手,在此地给汉军来一个伏击,以建立自己的威名,然其本心与耶律大石自然不同,耶律大石是一心为了大辽,纵死无悔,萧干则有意自建功业,保存实力乃是第一位的,因此两人商议之后,耶律大石便担当了诱饵的角色,要将宋军的兵力分散开来,而萧干则全军埋伏于上游,等候宋军分兵之后,待风势起时突袭宋军的中军所在。
大队骑兵的突袭,自然也有阵势队列,不是一万多骑一拥而上那么简单。此时虽在大风之中,萧干对于前队的遭遇亦有所见,但见那四五百骑前队冲入一排拒马之中,好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心中顿时大惊,侧耳去听时,又听见风中隐隐有些呼号声传来,只因隔的远了又是上风处,难以听得分明。
心中一时惊疑不定,待要整顿队伍重新攻打时,这大队骑兵冲势已成,也不是那么好收拢的,说话之间,第二队近千骑亦已杀到,和那些拒马阵势一撞之下,萧干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又是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了!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努力想看个究竟,不想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