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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马扩来到辽东也有两三个月了,只是他与花荣等人不同,读书较多,深染中原王化,因此适应起这种法外之民的生活来格外有些难度。听花荣如是说,马扩连声称是:“花兄说的是,小弟是担心,海道风波难测,相……高大人的船不知路上会不会出事。”
花荣尚未答话,一块大石上忽然发出一阵欢呼声,杜兴抓着手里的望远镜跳了起来,向下面的花荣等人叫道:“诸位大人,船来了,船来了!”
“……铁甲一千领,女真;棉布三千匹,渤海……”船靠岸之后,杜兴就接管了码头的指挥权,把几百名渤海人指挥的团团转,按照货物清单上的归属,将各项货物分门别类储藏在仓库中。要说这个码头,从大观三年便开始建造,到现在已经颇具规模,高强将东南海运中的提单制度也运用在这里,凡是支援各处的货物,都交付提单,让他们自己来提货,以此将这码头的管理权也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这批货物数量身多,其中包话了许给女真的武器援助的最后一拨,因此负责女真商事的苏定也亲自来接货,当然,他手里也攥着装船以后由船长签发的提单。马扩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制度,心说大家都是高相公派出来的人,为何交接货物还弄得象作生意似的?
将这疑问去问花荣时,却听花荣道:“马兄,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譬如朝廷行事,中间多有情弊,京城拨下去的钱粮,到了官军手中往往克扣,中间经手多层,直是查无可查。高大人这般行事,乃是以商法管理,登州货物上船,船长检视过无误,便签发提单,发货之人将提单送交收货之人,收货人则凭提单提货。那船长并不看人,只须有提单者便是货主,于是发货人与收货人彼此不相统属,便无情弊串通。若是哪一处查出有身短少,立时便可知谁人舞弊,何等方便?纵是奸狡之人,于此亦无从施其奸矣!”
马扩听了,大为叹服,他自小随父为官,这官府中的情弊也多有听闻,宋时全国纲运发达。各处皆是用漕挽之卒。官吏为纲首统领之,其间或是偷换劣物、或是偷懒抛洒货物,等等情弊不一而足。若是都用这种法度来统属,岂不又是一处大利于国?若是他这想法被高强听到,必是笑而不答。用这办法确实利国,却会大大损伤了众多纲运从业者的利益,尤其现在这些纲运从业者有许多都是石秀的手下,更是无从革起。只有从一开始就分割出不同的利益体来,才可以如此施为。
待货物——入仓,杜兴才松了一口气,丑脸上笑出许多皱纹来,大声招呼着码头工人和船上水手到码头旁的墟镇中宴饮作乐。花荣一抖缰绳,向马扩道:“走吧!去看看高大人今番给咱们送了什么来!”
待驰近码头,却见杜兴引了一个人正过来,花荣这等箭手眼神自是犀利,老远就认了出来。惊喜道:“项兄弟,怎的是你?”
那人却是首日的梁山一员头领,八臂哪吒项充,向来在武松的黑风营里干事。见花荣来到,项充抢上前来,叉手为礼,还未开口。花荣一把拉住,笑道:“此间不比中原。无需拘礼。”便将马扩与他引见了,其余如之文恭等人现今都分散在各处,并未来此接船。
项充与花荣见了礼,笑道:“武统领在西北立了功。现下已经升了统制,见在东京驻扎,相帮着高相公试用军器,小人今番便是奉了相公之命,前来教晓花统领所部这新军器的使用之法,同行亦有儿郎二百员,自今便拨在花统领麾下了。”
故人见面,自是一番欣喜。花荣不容分说,便招呼项充并其部下都到墟镇中饮宴。这墟镇原本只是个小渔树,但自从大观三年,从盖州码头源源不绝地运入中原粮食之后,这里迅即就成为了郭药师部族的重心所在,不但其部族聚集在此就食,那些愿意依附他的部族也都得来此领取粮食。一来二去,这地方就起了好大一个墟镇,只是并没有建立城墙,房屋也多半是些毡帐而已,只有杜兴等人建起的仓库和酒搂等是泥瓦建筑。
这种地方自然没什么规划,都是随处建造,只是中央一条大道,两旁的小路便是迷宫一般,人进去了就转向。新一批货物的送达,墟镇中的人口骤然增多,放眼望去,契丹、奚人、渤海人、北地汉人、女真人比比皆是,若是望见几个人穿着一身白袍的,八成就是高丽人了。
项充一面看,一面啧啧称奇:“小人离中原之时,只听说北地连年灾荒,民不聊生,却不料也有这等繁华。只是人口虽繁,却不见多少店家。 ”
花荣点头,面上却没了笑容:“这所在之所以人口身蕃,乃是因为高大人连年用粮米来此赈济之故,这些百姓多半都是就食而来,郭大人便计其壮者为兵,给以粮食兵马以卫护。这些人得以活命,又兼郭大人羁縻有术,咸乐为之用,几年来大小数十战,杀的四外部族不敢正视盖州,这才保了一方安靖。设若离了此间百里外,那便如鬼城一般,数十里也难得见到人烟,常人若是见面,见你落单无兵刃的,往往杀而食之。”
“吃人肉?”项充皱起眉头:“我中原有那等黑店,麻翻了人来作包乎,自家却是不吃的。此地人皆相食,到底是蛮荒之地。”
“蛮荒?”马扩听见了,看了项充一眼,冷笑道:“项大人,这辽东亦有一事,且说与你听,有一等强壮部族,击灭他人之后,将许多老弱捆缚起来,沿途押解,道是目下食粮不缺,待乏粮时便杀而食之,项大人以为如何?却不知我中原汉末三国之时,曹操军中便用此法以飨士卒,当时称为人脯也!”
项充一阵恶心,好在路上怕晕船,基本没吃多少东西,摇头道:“果然是乱世人命贱如草……我等中原绿林与此间一比,真是天上地下,说不得,说不得。”他作官军也有一年多了,这次盛底河城立下功劳,如今也作了一员正将,却还是满口的绿林腔。
花荣听了反觉得亲切,他率军来到此间,对外便是自称汉地盗贼,因此项充这等言行却也没多少破绽,笑道:“乱世出英雄,项兄弟首日在芒杨山为盗,手下也未必少了人命吧?”
项充大笑,这等人先是经过了绿林地厮杀,后来从军又上过战阵,杀人就如杀鸡一般,只是毕竟是中原之民,对于这么赤裸裸的吃人肉有些接受不了而已。
当夜大醉一场,都是花荣从自己的经费中支给,算是为项充等人接风。等到次日,项充命人将货物都搬上了花荣带来的奚车,向南行了两日,到了一处山寨,便是花荣等南朝人自己的营寨了。
到这里才打开箱笼,头一件取出的便是一个粗瓷罐乎,大小只容拳握,上面有许多突起的尖刺,都是与罐乎一同烧制地,顶部有一个小孔,一根火捻通出来。项充持在手中,站在一片空地前,指挥众人让开了,从怀中取出一个铁匣乎,把火捻凑到口上,扳动机话,只听嘎嘎声响,几点火星冒出,那火捻顿时燃着,项充奋力一掷,那璀乎直飞出五十步远,在地上滚了滚,倏地轰隆一声巨响,亚赛平地一声惊雷,惊的许多马匹阵阵惊嘶,好些军士都趴在地上,面如土色。
花荣等人亦是吃惊,项充面有得色,笑道:“列位将军,这便是相公命人新制的掌心雷,乃是轰天雷地缩而微者,点燃火捻之后便即炸开,十步内人马皆倒,那些蒺藜刺更可飞射三十步远伤人,惟不得透重甲尔。”至于那个点火的铁盒乎,则是用铁片、钢轮、燧石制作的打火机。
花荣等人啧啧称奇,对于项充掷弹之远也大为称道。原来高强在制成了这掌心雷也就是手榴弹之后,就交给武松的部下试用,结果发现项充和李衮所部掷弹格外之远,一问才晓得,这俩人一个善用飞刀,一个善用标枪,部下也都习练此技,因而投掷方面有很大加成,于是欣然将项充所部二百人转职为首批掷弹兵,遣来辽东一试。
花荣听了经过,却皱起眉头道:“相公这可有些失算,如此利器,当秘密之,待真正紧要处用出来,可收奇效,岂可于这些小阵仗上试用?徒然令他人都有防备。”
项充笑道:“花大人这疑惑,武统制也曾说及,但高相公说道,兵者大事,当以正合,以奇胜。倘若咱们苦心练的掌心雷出来,却只指望用一次奇兵,那就是本末倒置了。况且掌心雷以及其余各种火雷,各有妙用,相公正指望着花统领率军在辽东经了战阵之后,总结出使用之法,用以教晓全军,倘若大军都能用此克敌,那才叫大用。”
众人听了,亦皆以为是。项充又打开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