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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衙内新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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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颖身子晃了晃,却强自支持住,走了两步,到了高强面前,轻轻万福道:“官人,妾身失德至此,已无颜侍奉官人……请官人写下休书罢!”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三六章

窗外,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高强看了看天,时令已经到了十一月,看样子,这两日很有可能会下雪了,政和元年冬季的第一场雪。

这房里只有他和蔡颖夫妻二人。在蔡颖请求高强休妻之后,蔡京随即就出现,拉着蔡颖到一旁说了会话,高强虽然不得而知,但想来也就是梁士杰刚刚说过的那些权谋之道。

他收回眼光,看着烛光下不施脂粉,形容憔悴的蔡颖,忽然发觉,此时所见的这个女子,竟是许久都不曾见过的真实。在高蔡两家的权势之争终于划上一个句号之后,好象蔡颖也卸下了身上的包袱,得以重新作回她自己了。

蔡颖显然也有着相同的感受,她忽然伸了个懒腰,扫视着这间记载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年的屋子,神情几乎有几分称得上欢悦了。房间中寂静无声,高强默默地看着蔡颖,看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地抚着烛台,桌面,梳妆台,铜镜,绒凳,床架,抚摸着房间里的每一件什物,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手指的动作也是若有若无,生似那些物件都是玻璃做成,轻轻一碰就会跌的粉碎。

“官人。”她忽然侧头唤了一声,高强啊了一声。蔡颖并没有看高强,只是轻轻地说道:“这屋子里的每一件物事,几乎都是妾身亲自拣选,百般措置,想着官人一旦回房来,便可细细说与官人听的。以后,日子尽长,官人自可慢慢细看。”

家庭就是女人的生命……高强旋即苦笑,蔡颖的心中大约也是充满了矛盾吧?要在夫家和外家之间作出选择,对于这个女人来说,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尽管她的立场一直都不曾动摇,不过这只是出于她内心的刚强而已。在作出抉择的时候。内心的艰难有谁知道?

“你……还是要走?”

蔡颖闻言,凄然地摇了摇头:“妾身心向外家,不守妇道,原不值得陪伴官人,何况爹爹他……子不言父过,妾身受爹娘骨血长大,无以为报,也只得将这一生相还罢了。”

“然则,恩相适才所言……”高强心里堵得很,眼下他和蔡家之间已经分出了胜负,终于可以说摆脱了蔡京的阴影,得以展翅翱翔,而从今以后,双方没有了权力地位上的争斗,自己和蔡颖之间满可以捐弃前嫌,重作夫妻……可是大相国寺里的一场刺杀,却将二人之间的空气染上了浓浓的血色!

“爹爹之所以会生出此念,仗恃的只是有妾身在官人身边罢了。”蔡颖的神情。到此已是一片平静。那是已经放下迷茫,看清了己身和前路的坦然:“为妻之道,乃是相夫教子,持内兴家。然妾身既不曾为官人剩下一儿半女,而妾身之存,如今既已足以祸害官人之身,纵然为免物议,不得出门,却又有何面目复如前奉侍官人左右?”

她缓步走到高强面前,仰起头来,望着这个与她恩怨纠缠的男人,静静地道:“前年,妾身因为猜忌官人和潘氏,便设计将她逐走,逼得她到二龙山出家。如今,妾身也要离开官人身边了,请官人许我前往二龙山潘氏旧居之所静修,为官人和公爹诵经祈福,以省罪惩。”

高强用力抿了抿嘴,几个字像是用尽气力才蹦出来一般,却都带着火气:“你父自是热中,你又济得甚事?他如今若无其事,却要你来承受这等苦处,是何道理?”

蔡颖看着高强,脸上犹挂着微笑,目中却已经滴下两行泪来:“生为女儿身,这便是无奈处。官人与爹爹争斗时,又几曾顾过妾身?”

高强哑口无言。尽管他有十足的理由,可以骂蔡京媚主乱政,可以骂蔡攸无才无耻,但是这些都是历史上的记载而已,眼下却都还没有验证,他拿什么来说?在外人看来,他高强还不是和蔡家父子一般无二,利欲熏心,急于上位,甚至不惜将扶持提拔他的蔡京踩在脚下?蔡颖坚决要求出外,未始不是因为对他也伤透了心。

一股愤激郁积在心中,化作几句话语,迸射而出:“你看着,待我朝中大事已了,我决不恋栈富贵,叫你看看我高强究竟是何等样人!”燕云若收,国运无忧,还用得着我高强这般辛苦作践自己,这般伤了身边的女人吗?

蔡颖看着他,仍旧挂着那叫人看着心碎的微笑,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转身飘到梳妆台前,提起上面的首饰盒子来,从盒中取出一张纸来,侧头向高强道:“官人,你可记得这词么?红酥手,黄藤酒,满园春色宫墙柳……当日问名之时,妾身托人向官人索词,便得了这么一首……今日之事,莫不有因?”说到后面,语声已是颤抖。

高强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嘴里发苦。当日无心的抄袭,难道一语成谶?

蔡颖起身,手中攥着那张纸,眼睛看着高强,脚下却从他身边慢慢走过。高强待要转身,忽然觉得身后一个温热颤抖的身子贴了上来,蔡颖伏在他身后,细细地道:“官人,妾身去时,切莫转身,切莫相送,莫要叫妾身去的心中不安。”

高强无语,点头,只觉得抱着自己的双臂忽然收紧。他练武有年,身体健壮,眼下冬天穿的也不少,蔡颖一个女子,环抱起来甚是费劲。但这双臂却越收越紧,也不晓得蔡颖用了多少气力?她这么用力,心头又是燃烧着怎样的火焰?

忽然肩头一阵痛,蔡颖用力咬了一口下去。高强吃痛,心中却是更痛,强忍着喊出来地冲动,任凭身后的妻子将自己咬的越发用力。咫尺之间,她喉间的呜咽清晰可闻,听在高强的心中,犹如刀割一般的痛楚。

事将至此,时夫,命夫?

吞声哭了一阵,蔡颖收了悲声,附在高强耳边道:“官人,妾身慕官人之词,也曾步韵和了一首,放在梳妆台中,官人可去看来,庶几留存。妾身,这便去了!”一阵脚步杂沓,蔡颖几乎是飞奔出去,高强回过头来。只看见门边飞过的一片裙角,嘴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喊出来。勉强留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她正和其父一样的性情,大概可以将过往的一切都抛在脑后,依旧心安理得地享受富贵荣华,但蔡颖,这么一个傲性要强的女子,如果不是身上还担负着维持两家姻亲关系的使命,高强几乎可以肯定。她在求出之后,必定会一死以表明己身的清白。这,就是大家闺秀的刚烈。

他叹了口气,走到梳妆台前。从盒底拿起一张纸来,展开看时,一字一字念诵,只觉得满口都是无尽的酸楚和憾恨:“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落款写着:“雨夜独坐,读聘词。因步其韵和之,泣下无人。”

写下这首词的冷雨夜,蔡颖的心情该是如何的凄凉苦楚?高强紧握着双拳,紧地连骨节都咔咔作响,想哭,却没有哭。他知道,有些事,是要记在心里,慢慢的作去地,哭,没有用。良久,他松开拳头,从那梳妆台旁取了一个香囊,把那张纸折成一个方胜,放在囊中,系好丝线,珍而重之地挂在脖子上。

然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高强轻声,却无比坚决地道:“颖儿,你等着看吧!终有一日,我会向你证明,你我这些苦楚,这些忍受,都不是白挨的!”

次日,大雪,蔡颖动身时,身边一个蔡家人都没有带,只随身带一个小小包袱,装了些替换的衣物。当她出门之时,高蔡两家没有一个大人来送,只有金芝和小环二人,哭的梨花带雨,死死拉着不肯放手,还是蔡颖耐心解劝了半晌,又哄又吓的,才让二女放手。

高强拨了两个侍女随行服侍,又命五名牙兵一路相送,嘱咐到了彼处,将屋子收拾妥当,便在宝珠寺中住下,就近照顾蔡颖的起居。这几人都是原随曹正从二龙山下来的,再回山上去,自是轻车熟路,由他们照顾着,高强也可放心。

当日,被生擒的几人和蔡颖原先身边的几名家将,被高强一张帖子送到开封府。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开封府尹虽然身份不比常人,也是吓得不轻。难得贼人当场抓获,而且一一招供辞服,开封府如获至宝,迅即定案,呈进赵佶御览。

赵佶先时听闻此事,便下诏给高强赐药,并金银绢帛赏赐,名为压惊。此时得了供状,竟是塞外马贼余党入中原行刺作乱,赵佶勃然大怒,下诏申斥缘边各州之臣,要求严查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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