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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燕青拟了内容,萧让潜心钻研了蔡京的手书,一笔一划地写就,纸墨自然都是用的与哲宗实录一般的货色,另有金大坚仿制了蔡京的花押,燕青特意嘱咐,不要用坊间的什么“斡林京字”,落到大臣们眼中都是大大的破绽。眼下蔡京谪居在家,又是奉旨编修,这东西是给皇帝看的,须得用他在中书文告上的签押方可。
一切齐备,次日便是蔡京起身返京之期,时迁用两块木板将那张纸夹起揣好,就要再潜入一回,将这纸放进哲宗实录中去。就在他转身之时,燕青忽然想起一事,忙拉住道:“且慢!”
第十二卷 燕云中篇 第二五章
像进呈哲宗实录这样的大事,自然须得重新誊抄过,而蔡京此番是借此谋求复相的,以他的为人,十有八九会自己亲手誊写一遍,仗着他天下称道的书法,辅以为赵佶兄长哲宗歌功颂德的文字,以及为今上绍述熙宁张目的文意,那才能叫当今官家看得赞不绝口,重夺圣眷。
燕青所想到的就是此事。连日来虽然蔡京深居简出,但时迁用各种方法窥伺其起居,对蔡京的作息也能掌握大半,不管怎么计算,蔡京都不可能有时间去亲笔誊抄这长达十几万字的哲宗实录。
来回踱了几步,燕青便即下了决断:“此际这实录未必就是进呈今上的版本,徒劳无益。时迁,尔等即刻北上,并知会石三郎即刻从梁山南下建康府,与尔等会合纵控全局。等到蔡京抄录全书完成,进呈宫中前夜,方好用此计。”
时迁迟疑道:“小乙哥,不是小人不信你,只是如此作为太过行险,万一那老蔡京早已将哲宗实录誊抄完毕,一到汴京即时向今上进呈,咱们这条计策便即落空,误了衙内的大事,小人可吃罪不起。”
燕青此时已经想的明白,决然道:“蔡京为人老辣深沉,凡事每欲谋定而后动,却不是如此直道而行之人。他此番为了复相殚精竭虑,但朝中局势早有衙内经营,纵然能得回圣眷,又哪里是一夜之间便能复相的?总还须回京之后,纵横捭阖一番,等到大势已成,那时进献哲宗实录,方可水到渠成,而这亲手抄录实录,想来便是他借以安居京城,联络各方的借口了。”欲待将朝中的局势向时迁解说一番,却见时迁已经是一脸茫然加不耐烦。情知这等江湖汉子对朝廷的游戏规则毫无兴趣,哑然失笑道:“时小哥,你只管依我算计,万无一失,纵有错失,衙内那里自有我担待。”
时迁见燕青一力担当,也只得应了。从杭州到汴京,这条路是大宋的一条经济大动脉。自然也是应奉局势力极强的所在,时迁一声令下,立时便将沿途的精干人手都动员起来,加上时迁自己的部下沿途分散监督,管教蔡京进京这一路上一切举动都在他视线之中。至于时迁和萧让、金大坚这一组人,只好陪着蔡京一行一同进京,燕青的目标太明显,却只得留在杭州了。之前燕青叫时迁请石秀急速南下,也正是为了就近指挥行动。
次日蔡京起行,十几条船浩浩荡荡。既是他随行人员和行李甚多之故,恐怕也是有疑兵之计的意思在内,以蔡京的老谋深算,又对这哲宗实录看的极重。岂不担心有人作梗?
燕青自然到码头相送,蔡京虽然那日翻脸逐客,却并非对燕青个人有什么恼火,此际见燕青依旧来相送,不由得长笑道:“小乙,待老夫进京之后,如今江山谁领风骚,不久便可见一分晓了罢!倘若老夫得志,你这应奉局是留是撤,也只在老夫一念之间尔,到那时可愿为老夫效力?”
燕青拱手道:“小乙在杭州,只等恩相佳音到便是。”这话可就宽泛得很了,既可以理解为燕青对蔡京信心十足,也可以认为燕青对于蔡京被重新打回杭州信心十足。
蔡京哼了一声,扬手作别,站在船头,那船启锭开航,纤夫吆喝声中,长长的船队顺着运河缓缓北去。
当时的运河漕运是朝廷的命脉,管理相当严格。就拿这船行来说,也不是随便你开地,甚至一些河段连帆都不许用,完全由纤夫牵引而行。至于船速也由严格的规定,好象现代的高速公路一般,不得慢于多少,也不得快于多少。蔡京行囊沉重,不能从陆路走,只能沿运河水道而行,因此一路上每天行程多少,何时行,何时宿,一切都是规定好的。
不数日到了建康府,也就是后世的南京,时迁在运河码头便与石秀会合。几年江湖生涯下来,石秀已经从当日大名府那个热血江湖的拼命三郎,一变而成为中原江湖道上声名最著的石三爷,“秀”字令牌所到之处,黑白两道谁不卖几分面子?这漕运本是江湖好汉集中的渊数之地,各个码头和漕挽士卒自然都在石秀的治下,他到此之后,听时迁转述了燕青的安排之后,只是一声令下,第二日蔡京船队的纤夫都掺进了石秀的人,至于沿路供给船上饮食杂物之人,检船放行之人,只要是能和蔡京船队沾上边的,统统都换成了石秀的人。
“时迁,看来小乙所料不错,这蔡老儿果然在一路上亲手誊抄哲宗实录,若是你在杭州时便将这伪书给夹进去,不但白忙一场,只怕还会打草惊蛇。”此时已经到了南京应天府,也就是现今的河南商丘,距京城不过五日水程,从一路上监视蔡京的所得来看,石秀便得出了这个结论。只是他一向在江湖上行走,纵然眼下已经官居禁军统制官,与太尉高俅的心腹党家兄弟平起平坐,却还是一副草莽口吻,对于蔡京他便不像燕青那般客气,一口一个老儿。
时迁应了,却道:“三郎,这一路上都是咱们的地盘,要下手甚是容易。倘若到得汴京,那老儿在京中党羽甚多,又有府第,可不那么好动手了,是否就路上觑一个时机?”他却还是管石秀叫三郎,一来他和石秀是大名府时就结识的旧人,彼此关系亲密,二来也是上行下效,高强如今高居枢密,却还是喜欢众旧人叫他衙内,石秀便也跟着学样,象时迁、杨林等人都仍旧叫他三郎。
石秀横了他一眼,嗤道:“你只顾自己下手方便,这老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眼下哲宗实录尚未写就,你道他是来不及写么?必是防着有人要弄鬼,一路慢慢抄去,等到了汴京恐怕还不抄完,直到时机成熟,要进献今上了,那时方才抄完,这等手段,实非常人所及。此老纵横数十年,秉政八年多,果然不是幸致,也难怪衙内至今都没斗倒他。”
时迁诺诺连声,对于石秀和燕青说及的这些官场玄妙,他是一百个不懂,心说都说朝中贪官污吏,怎么说起来比我们江湖好汉较量拳棒还要精深?我鼓上蚤拳棒上头已经不大来得。谅来这些东西更加不行,还是莫要做官了,似如今这般有钱使,有人奉承,何等快活?
石秀自然不晓得这位江湖神偷对于朝廷诡谲的本能抗拒和畏惧,他心中此刻所想的,却是适才时迁所说的那个问题:到了汴京,就回到了蔡京最熟悉的舞台,要想码准他进呈实录的前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伪书给夹在中间,谈何容易?
一羽信鸽飞空,大半天之后,石秀的最新消息就到达了博览会,送到高强手中。
“老蔡果然狡猾……”至今未能往哲宗实录中夹进伪书,高强颇有些沮丧,想想这一路上动用的人力物力,若不是他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又有极大的财力支撑,哪里能办得到?偏偏一个时机不到,这些就全都无功,想想也真是够呕的。
许贯忠看了密信,却道:“衙内无需懊丧,小乙和三郎如此处事精细,临机应变,正是衙内之福,倘若小乙真个按着衙内的指挥行事,眼下只怕已经惊动了那蔡京,更是不可收拾。”
高强一想也是,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不就成了一向最讨厌的宋太宗,搞什么将从中御?那样的话,还用这些人才作甚,养一堆应声虫就行了。
“如今蔡京入京在即,衙内还需早些布局,须知纵有伪书,也须有朝野形势相配合,方可成事。”
此节高强原也想到,只是现在历史改变得太多,他一时不得要领,皱眉道:“话虽如此,如今宰执大臣多半不能信任,当从何处入手才是?”
许贯忠笑道:“衙内怎的糊涂了?宰相之命,出自官家,因此官家心意如何,便是唯一司南了。只需从此入手,那还不是提纲挈领?衙内试想一下,如今何人最得圣眷?”
“我?这等于没说……”高强想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几个人:“内朝则梁师成,童贯,外朝则郑居中,还有我爹,何如?”
许贯忠摇头道:“这几人诚然得圣心甚重,却还不是全部。衙内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