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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也不是,只觉得这宋江在用自己的袍子下摆擦鼻涕眼泪,心里别提多恶心了——当然事实未必如此。
好容易等到宋江哭得够了,高强将他搀了起来,递块汗巾给他抹了脸,这才板起脸道:“宋江,本衙内差你上梁山去,要你设法控制这一路贼人,你自问作的如何?”
宋江抽抽噎噎,听见高强的口气显然不是要自己自夸几句,忙恭敬道:“小人愚钝,办事不力,累次给衙内添了无数麻烦,请衙内责罚。”
高强哼了一声:“你倒还理会得!现今你是山寨之主,在山寨之中呼风唤雨,何等威风?一旦招安为官,以你数万兵马,少说得授一个兵马总管,带六品武功大夫衔,我又哪里能责罚的了你?”
宋朝武散官中,通常将士凭战功升迁的话,武功大夫是个顶了,再往上就不是单凭个人战功就能升的,得有战役性的功劳。当然这只是针对那些在朝中没有人照应,全凭自己的努力奋斗的武将,至于那些能巴结上朝中大老或者有势力宦官的人不在此列,例如那位向杨戬献计建立括田所的杜公才,从一个胥吏直接跳到延福宫使,若不是梁山闹的大了,杨戬和蔡攸将他抛出来以保全自己,杜公才在历史上一直做到了观察使的高位,离节度使仅仅一步之遥。
这个台阶不仅仅针对作战将士,同时对招安之人也是一道坎,凡是招安之人,最高也就是授武功大夫而已,大概类似于现在的少校官,大多数军官顶多也就升到这里而已,还多半都是临退役前弄一个光荣一下。
宋江志在招安,对这种官位自然了若指掌,武功大夫是散官,他倒不大放在心上,倒是前面说的兵马总管基本上是一路的军马主官,这样的权力却是他所看重的,象他这样出身的人,招安以后多半是被朝廷投闲置散,和手下们拆散录离开。再想升官势比登天。现在听到高强的口气,似乎他还有可能继续带兵,那就意味着更为广大的前程,倘若在边庭上立下大功的话,建节也不是奢望,叫他如何不喜?面子上却不敢显露出来,高强这话听上去不大象许官,倒更象是试探一下他的心理状态。宋江老于人事,如何听不出来?
他心里顷刻转了无数个弯,跪地连连磕头道:“衙内,小人率领梁山招安,乃是为着当日衙内的嘱托,岂敢以自身荣华富贵为念?招安之后,小人情愿不要官阶,但为衙内门下一走狗足矣!”
高强耳朵一震,心说这话听着倒耳熟,捧人一把罩啊。黄庭坚这等文士能自称东坡门下一走狗。那是对苏轼的极度景仰,本衙内如今也只得你这一头走狗,还是一头未必忠心的狗。看来这人跟人究竟是不一样,物以类聚,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抬腿轻轻虚踢了宋江一脚,笑骂道:“起来罢!上梁山之前,本衙内便许了你梁山招安之日,自当保你一个锦绣前程,说了的话如白染皂,岂有更改之理?论你这些年的辛苦,原也受得。”
宋江听了眉开眼笑,狠狠又拍了高强几句马屁。这才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等着高强解说梁山招安的方略。
高强捡着能让宋江接受的朝廷计议说了几条,主要还是张叔夜的那一道奏折,然后道:“你是梁山之主,又一直孜孜以梁山招安为务,想必心中也有个条陈,不妨说说,本衙内当可为你作主。”
宋江忙谢过了。道:“衙内,若说起来,小人在梁山上虽然恨不得早日回到衙内身边趋奉”高强抬脚作势又要踢,喝道“少放屁,有话直说”。“衙内恕罪,只是小人作这梁山大位仅只一年多,梁山上众心尚未统一,尤其是吴用和公孙胜二人,一个乃是元老加军师,一个不但是元老更有大兵在手中,都摆出一副要与小人分庭抗礼之态,煞是可恶。若是再过个两年,待小人将梁山彻底掌握在手中,那时招安便无不可了。”说到这里忽然愤愤道:“总是杨戬这狗头可恼,弄什么括田所,令得天怒人怨,坏了衙内的大事。”
高强却笑道:“这你可错怪杨戬了,若不是他这一闹,你这招安的前程还不知要等到几时了!闲话少叙,只说你的条陈。”
宋江应了,又道:“衙内,适才衙内所说朝议的招安条陈,原是好的,只是当日衙内对小人说道,这梁山地势难得,要用来作个货物商贾中转之地,若是被朝廷置官守之,衙内岂非落空?想来却是行不得。”
这原是当初高强向燕青提出的疑问之一,宋江能想到这点也不奇怪。高强不慌不忙,将燕青向自己解说的话原番转述:“宋江,你却只见其表,不见其里了。照着这个条陈,梁山老弱妇孺都留在梁山泊,作为漕挽之卒,虽说朝廷也会派些漕卒来梁山驻扎,终究还是以梁山之人为主,咱们若要行私商,只这些漕卒便足以成事,那些派来监管的官吏岂能每纲每船都照看到了?这梁山的漕运终究还是在咱们手中。再者,就算朝廷从外面调了漕卒进来,终究还是那些厢兵,你莫非忘了石三郎都是作什么的。”
宋江闻言恍然大悟,那石秀能在短短时间内整合中原各处的江湖势力,靠的就是太尉府的职权,使他能够私下调动和役使相当多的地方驻军,包括厢兵和部分驻泊禁兵。这些兵丁在长期和平的环境中,早已和地方经济融为一体,甚至有很多已经蜕变成当地的势力团伙,象高强初始建立起这种体制的孟州,施恩和蒋门神在争斗快活林的利益过程中,双方动用的都是兵员,只不过施恩只能动用厢兵中牢城营的人员,而蒋门神攀上了本州的兵马都监,人手更多而已,至于个人的武力,只是表面因素。石秀仗着太尉府的背景,再加上联合起来以后大家都可以发更多的财,这才以极快的速度整合了江湖势力。在这种情况下,朝廷就算想向梁山安插进孙家势力,也不出军队的范畴,高强还怕不能掌握么?
不禁叉手道:“衙内神算,小人望尘莫及!”心中却好生感慨,果然还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种主意自己若是在高强这个位子上,未必就想不出来,说到底还是没有人家的好出身,还有那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
高强自然不知道宋江心里的念头,又道:“如此说来,这条陈你觉得可行?”
宋江点了点头,却又摇头:“衙内,大略确是可行,只是这时机不大好把握。梁山刚刚同官兵大战一场,折损颇重,山寨里颇有些不大稳当,多有人怨恨小人和那狗头军师吴用调度无方。尤其是小人帐下大将花荣阵亡,此人平时甚得将士之心,为此离心者甚众,若此时提出招安……”
高强一笑,将花荣还健在人世的消息说了,宋江又惊又喜,这可不是装的,花荣不但和他情同手足,更是文武兼资的大将之才,宋江若是招安了,身边正缺少这样的人才,先前以为花荣死了,着实哀伤不已,如今正是意外之喜。
“衙内,若是花荣仍在,山寨局势便好了许多,小人是否可将此消息周知山寨众人,以安其心?”
高强眼皮都不抬:“此事你当知就里,不用我教你了。此次找你来,主旨便是这招安的时机如何营造,你我双方如何配合,要拟一个详细的计划出来,如此大事,办成了大家都有好处,若是办砸了,连本衙内也吃罪不小,你可仔细着!”
宋江连声称是,得知花荣仍在生,他眼下心情正好,头脑也灵活,不片刻就拿出了一个方案来:“衙内,小人素常都为招安之事营造声势,如今山寨中大多人都主张招安,如此长久闹下去,终究不是了局,所争者无非是招安的官禄如何,往后大众的日脚是否好过……”
“一句话,就是招安以后得比招安以前过的好么?”高强心说我还不晓得你们的心思?慢说寻常山贼都是这般,那吴用搞了这么一次声势浩大的春季攻势,不也是基于这种待价而沽的心态么,更不用说你宋江本身就是个官迷了。
宋江听见高强一口道破,他也不尴尬,嘻嘻笑道:“衙内如此体恤下情,小人跟着衙内行走,自是省力得很了。其实别人倒也好办,无非许些官位赏赐大小有差,只消小人这里受了朝廷官诰,余众无有不允的道理。惟有一人难办,便是那军师吴用,此人自诩是读书人出身,想想若是随同我等招安,势必只得武资官作,日后升迁又难,因此上弄出许多事来,只想让朝廷看重我梁山,赐他一个文资官阶,方便日后升迁。”
宋朝重文轻武,文官比武官升的快,拿的钱多,还不用上阵拼命,吴用有这种心态原属正常。不过在高强看来,这厮根本就是不通世务,你一个招安的盗匪,就算你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