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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高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慨然长叹。
对面的许贯忠玩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高强只是好笑:“衙内,如此上进,说出去谁人能信?入仕即为知州,三年而迁北京留守,你算得本朝第一人了,还嫌太慢?”
“越快越好!”高强心说这算什么,历史上徽宗朝的第一人太多了,王甫升宰相的那次,一天之间连跳了八级呀!我和人家比,差远了!“贯忠,我的心事,你也知晓,北边辽主失政,又是天灾人祸频频,眼看就要生出大变了。我大宋这里可还没做好准备。由不得我不着急。”实际上有一桩高强还没说,不是信不过许贯忠,而是这事说不得:大观四年五月,彗星再现,朝中宰执又得换人。蔡京熬过了去年的大旱,这一次无论如何也熬不过去了。自己这一路顺风顺水,蔡京这个硬靠山起了很大的作用,若是宰相换了个人,自己未必能再升的这么快法。想到这里,高强也有些庆幸,趁着蔡京还在位子,抢到了北京留守这个有利地形,也算有点收获。
此番回京,高强还是走了当初自己赴任青州的老路,坐船经济水出海,再经由黄河入京,船行甚速,这日已经到了曹州。此时冬天刚过,黄河初开,水位甚浅,风平浪静,只是嗖嗖小风带着春寒,吹在人脸上有点刮人。
仗着习武经年,身上穿的又厚实,高强也不在意,复向许贯忠道:“贯忠,此番进京,说是官家御笔召见,据家父派人送来的消息,许是和今秋的郊祭有关,你给我参详参详,官家到底召我何意?”
此事高强是动身前得的消息,因此并没有多少时间去进一步摸底,眼前横竖路途无事,家眷又都留在青州,便与许贯忠拿这事磨牙。
许贯忠身为智囊,参赞此等要务责无旁贷:“衙内,郊祭之事用到臣僚,不外乎礼仪和用度,今上虽说好复古礼,自有大群的博士为他考据厘定,用不着衙内。贯忠以为,怕是这用度上头出了岔子。”
高强眉头一皱:“皇帝郊祭,要本衙内出钱?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事由不得他纳闷,虽说应奉局够着内库,也跟天家的用度扯的上关系,但郊祭是国家大事,自来是户部主掌财计,不行的话才找内库,郊祭纵然用钱,要排多少位才能轮到他高强?
许贯忠摇头:“衙内,此事须怪不得旁人,你自出京之后,每年都是大手笔,别的不说,咱们大通钱庄这两年可没少作大买卖,那船队一年四次往返,这真金白银可都是人人看的见地。平日咱们打着御前应奉的旗号,旁人纵然看的眼红,一文钱也不敢沾手,不过人家越不得沾手,这心里就越是难平,少不得要撺掇个能沾手的人出来……”
“得,这就撺掇出官家来了?倒真是个好人选!”高强不禁咬牙,这应奉局的大旗顶的住别人,顶不住皇帝,无他,原本就是打的他的旗号么!
此刻只是咬牙,当高强得知,郊祭的花费动辄千万贯时,切齿不足以形容其怒了:“这还了得?!本衙内这两年拢共也没赚多少,到处的花销就更多,自己可没落下几文来,上哪去弄千万贯来给大宋官家作法事用!”
许贯忠看他气急败坏,心中好笑,高强的一应账目,他都是清楚的,几下里加起来,高强还真能拿得出上千万贯来。只是这笔钱拿出去,高强这一摊子基本上也就废了,而这笔钱扔到大宋官场这个无底洞中,除了换得一点官家的圣眷之外,怕是连个响都听不着。——再者说了,凭高强眼下的圣眷,哪里还用得着这些?
“衙内,以贯忠看来,不至于此。千万贯钱,乃是敌国之富,衙内的这些生意,也不是桩桩件件摊开叫人看的,那大通的种种财源,有些人就是眼睁睁看着只怕也想不通钱从何来,官家再受人撺掇,也决计想不到衙内能有这样的身家。”
这话高强听得入耳,他在后代的时候,对于金融业何以能有那么大的利润,也曾百思不得其解,如今到了这大宋朝,虽说他经营的只是金融业的初级阶段 商业资本,离工业资本乃至金融资本都还很远,但就这已经是超越时人认识的现象了。
“更有一桩,这郊祭乃是国之大礼,纵然国库空虚,也没有叫臣子出钱的道理,否则国体何在?因此贯忠想来,官家恐怕是想问问衙内,有什么法子能把这郊祭的用度给填补上,毕竟衙内善理财的名声,早已简在帝心了。”
高强听的有理,这才稍稍放心,倘若只是出出主意,以他来自现代的知识,想必还有些花头可玩吧?又与许贯忠商议了些时,才算有点把握了。
俩人正说的高兴,忽听前面岸边一阵大响,不知有多少人齐声呐喊,响声在这河道上直传出老远去,吓了高强一跳。
忙举目看时,见那河岸边一道大浪凭空而起,呼啸着向自己这边冲来,声势极为不同寻常,高强几乎要错以为自己身在钱塘江中,正面对那举世闻名的海潮了。
好在到了近前,这浪已经小了不少,船老大又是经验丰富的,早已将船头迎着浪的来势顺直,那船趁着水势一下跃上半空,一下又跌进浪谷,等到略微平稳下来,那一道浪已经过去老远了。
高强死死抓着栏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伸着脖子问船工:“如何有这样大浪?那岸上人何事吵嚷?”
船老大晓得这位衙内身份不比寻常,忙上了船楼,陪笑道:“青州相公受惊了,这是河工在放卷埽。那些人汉在一旁喧嚷,便是喊落卷埽,以免过往船只被浪打了。”
“什么,什么卷埽?”高强一头雾水,大概知道是个专业术语,不解其意。
一旁许贯忠到底是饱读诗书,又在黄河岸边长大,也曾听说过此事,便向高强解说一番。原来这卷埽乃是古时河工的重要手段,宋时黄河经常泛滥,自熙宁年到现在甚至是隔年就要决口一次,王安石变法中阻力最小的一项就是农田水利法,也未尝不是因为朝廷对黄河这头凶兽实在是头疼。
这黄河既然经常决堤,因此每年春天开河之后就得修河工,在一些容易决堤的河段,都会采用卷埽之法。此法是设一个卷埽台,用草绳密密铺上一层。然后铺上柳梢和稻秸,压上土石,中间再横放一条长长的竹索,而后众人拉着竹索和草绳。沿着草绳的方向卷成一个大大的圆柱形,两头再用草绳捆扎,这就成了卷埽。之后再由许多人牵着竹索,将这卷埽放入水中,竹索头则埋在岸上的途中,以大木来固定,在有些水流较急的河段,还得用长木桩穿过卷埽打入水底来作固定。
许贯忠解说了半天,高强也只听明白了几分。不过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看上一看也就明白了:“船工,将船靠了过去,本府要看卷埽。”
不片时,移船稍近,只见那岸边清出了一大片空地,上千人在那里忙碌来去,现在刚刚下了一道卷埽。正准备下第二道,空地上已经铺满了草绳。高强从船舱里取出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河工施为。直到一个硕大的卷埽再次放入水中,又响起一片喊声“放卷埽咯~”这才算看了明白,放下望远镜,笑了一声:“好大一个草包!”
这时船舱里的几个人也都出来,此次高强进京只带了身边亲随,刘琦以下,曹正,李孝忠。史进,朱武,陈达几人领了几十名牙兵护卫着,听见外面动静不小,都涌上甲板观看,听见高强这句冷笑话,几人都是乐不可支。
许贯忠也笑了几声,却道:“衙内,莫要小看了这草包。费了这许多工和料,便护得堤岸一季平安。我大宋近几十年来水患极重。黄河多次改道,一是向东,一是向北,如今分了两溜,北溜直冲白沟……”
一旁李孝忠讶然道:“冲到白沟?那不是宋辽间的界河?”
许贯忠点头道:“不错,黄河北溜入海之处,现今正在辽境。”
高强闻所未闻,他那个时代多听说黄河夺淮南侵,却不想这河还曾经摆到北边去了。
那朱武晓得些韬略,沉吟道:“黄河本是天险,国朝赖以立国,若是北溜入辽,则此险便是辽与我共,铁骑南下,可以直抵河南,大大不妙啊!”
许贯忠摇头道:“神宗皇帝时便是以此,君臣日夜商议,决议要将黄河引流向东。可这河水哪里是人力能改流的?空自决了归德府的口子,整理出一条河道来,那黄河主流却还是要向北去,曹州这里再次决口,黄河重回故道,依旧北去。可这么一来,东流又留下了一条河道,元丰年间这里又决了两次口,到如今仍旧是两道并行,水量互有大小,还是北道居多。”
他指了指岸边